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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商量,铺子开业的日子选定在九月初一。

裴士峰等一众禁兵听说之后,直接找上门来,说是为了照顾生意,按两贯一坛买两百坛,并且还说,在八月二十八那天,组织一次全体人员参加的“夜训”,搞个欢庆日,当是提前祝他们开张大吉、生意兴隆。

这绝对是一番好意,加上冯宝又是一个极度喜欢热闹的性子,此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八月二十七,老兵们终于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们在距离“长安”百里的地方,找到一个有“石炭”的村子,村民们听说挖“石炭”有人全部收购,都兴奋不已,几乎没提多少条件就答应可以按照要求把“石炭块”粉碎后交付,价钱也很公道,块状的每五斤两文钱,粉碎后的每五斤四文钱,另外每斤加一文钱运费,他们负责运到“长安”来。

谢岩和冯宝仔细算了一下,一斤碎煤加上黄泥和少量木炭粉及木屑,总成本大约四文钱,加上人工和其它开支,也不会超过八文钱,因此决定将蜂窝煤的价格定在二十文一个,他们按照一个炉子一天消耗六到七个蜂窝煤来计算,也就是一个月差不多需要花费三贯多到五贯钱左右,对于“长安”城里的大户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定好价格后,他们俩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然后找了几个老兵过来,分别交待一些事,有的去“石炭”产地订货,有的去城里联系铁匠,有的去联系安排找人送货……总之,直到天黑以后才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

次日,八月二十八。

刚过午时,裴士峰先带着三十多名禁兵来到营地,他们不仅运来六百贯钱,还带上买好的各种果蔬以及二十只活羊。还没等开始宰杀,程务忠和另外一百余名禁兵也来到了营地,他们却是带来了米和磨好的面粉。

眼见他们卸下米、面,谢岩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对裴士峰和程务忠道:“你们不会以为我连招待的钱都没有吧?怎么想起来带这么多东西?”

裴士峰“哈哈”一笑道:“三个多月没喝酒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今天不搞个一醉方休,决不回去。”

程务忠也笑着说道:“谢校尉就别客气了,咱们这么多弟兄,打扰了那么久,区区吃食算什么啊,不用放在心上的。”

“唉,你们如此大方,我们哪能小气呢!”一边的冯宝随即豪迈地道:“今晚,酒管够!”

“冯校尉不打算卖钱啦?”裴士峰轻笑道。

“要是大家有能耐全喝光,我也认了,大不了晚几天开张,重新酿就是了。”冯宝十分豪爽地说。

“好,就冲着冯校尉你这话,那个炉子,我订十个。”程务忠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让冯宝吓了一跳。

谢岩同样非常吃惊,抢先问:“你要那么多炉子做什么啊?”

程务忠道:“我家只要两个,另外八个是家兄订的,听他说,有几个是给同僚的,具体我也没有多问。”

“原来如此啊!”谢岩露出恍然神色,接着又说:“如果只是自己家里用,完全没必要用我们这种,还有一种简易的,直接烧‘石炭块’,花费要小很多。两位不妨问问其他兄弟,还有谁需要这种简易的,我们可以专门做一批,送给大家,不过‘石炭块’嘛,就需要自己去市面购了。”

裴士峰一听,大喜过望,他知道那种炉子,在“辽东”被风雪困住的日子里,军营里几乎每个帐篷都安装了一个,要是没这东西,那些日子可不得让人冻出毛病来。

前些天听说冯宝他们准备开店卖,裴士峰一直想着到时候也买一个,可后来得知,他们弄的是新东西,更好看,更好用,但是比较贵,他才有些犹豫,毕竟他只是普通军官,俸禄微薄,家里的照应也少,不敢随便乱花钱。现在听谢岩说,可以为大家专门制作一批简易的,自然是极其开心,他马上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禁兵兄弟。

营中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程务忠看到军中兄弟们如此高兴,不禁好奇地回过来问谢岩:“看样子,简易的炉子更受欢迎啊,校尉不考虑考虑?”

“我们只挣有钱人的,不和老百姓去争。”这次冯宝先说了。

谢岩见程务忠似乎不太明白,就出言解释道:“他的意思是,简易那种,‘通善坊’的匠人们做一次就学会了,以后他们一定会自己做、自己卖的,我们没必要和穷苦百姓争抢赚钱的事情。”

“能够为百姓着想,二位真是高义!”程务忠由衷言道。

谢岩和冯宝却是相视一笑,毕竟在他们眼里,真的只是小事。

很快申时将过,一百多禁兵加上几个“武平堡”军官,总共分成十个小队。

这一次人太多,其中有五个小队,不得不骑马跑远一点,要不然附近的村子已经快要无鸡可偷了。

谢岩和所有老兵留守营地,准备吃食。

夜半子时,所有的队伍陆续回到营地,收获极为丰富,总共偷了六十多只鸡,二十多只鸭。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忙碌,所有吃食全部准备好,盛大的篝火晚会,正式开始!

一百多光着膀子的男人,在野地里,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拿着熟鸡,啃一口鸡,喝一口酒,时不时还有人唱,有人跳……热闹的场景,甚至吸引了禁苑围墙上巡逻的羽林军。

都是军中袍泽,自然万事好说,有好事者,居然跑到围墙下,将整支烤熟的羊扔上去,羽林军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分食,甚至还要了几只鸡,幸好他们没有忘记自己在执勤,总算没提出要酒,这让谢岩放心了许多,他是真怕惹出什么事来。

一夜下来,近四百坛酒被消灭,所有的醉汉们,被一个个抬到放有冰块的屋子里,要是在露天,光是蚊子,就能把这些人都给消灭了。

天亮了,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几乎所有的高官全部去太极殿觐见皇帝陛下,各衙门留下的全都是负责具体事务的一般官员或者胥吏。

在往常,每逢大朝会的日子,都是各衙门比较清闲的日子。

雍州府衙门前,衙役刚刚把一名周边县衙递交公文的胥吏带进去,人还没出来,又来了一个,一问之下,还是周边属县来送公文的。

“今天这都是怎么了?一大早全都是周边属县送公文的,已经进去五个了,看样子还有。”门口一名衙役对另外一人道。

“能有什么事?还不都是那些偷鸡贼干的好事,几个月里,附近的县几乎全部来报告过了,要是算上今天的,怕不得有二十多次啦。”另一衙役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事,偷了鸡,还给钱,有钱干嘛不自己去买呢?真是搞不懂。”

衙役搞不懂的事儿,雍州司马同样也没弄明白。府衙数月内,陆陆续续接到过多次报告,说是有一伙贼人专门偷百姓的鸡鸭,但奇怪的是,贼人们每次都按照四十文一只鸡和一只鸭的价格留了钱,比在市场上买还要多一点,也正因为如此,府衙基本上没太放在心上,可是今天不同,一下子来了五六个县报告,这太过分了!况且还有没报告的,这说明,贼人为数众多,而且胆子奇大。

雍州司马考虑再三,决定先派捕快分头去各个出事地勘察,等有了结果,再向长史禀报。

傍晚,城门快关闭的时候,派出去的捕快陆续回到府衙。

雍州司马根据带队的几人描述得知,昨晚总共有七个县十个村遭到偷鸡贼光顾,鸡鸭一共被偷八十九只,每只鸡还是按照四十文留下钱财,且,夜里行动,无声无息,不仅没人听到鸡鸣,连狗吠声也没有,这些特点和过去发生的偷鸡案,是一模一样。

居然又是线索全无,雍州司马忍不住对着捕快们大声道:“每次都是一个相同的说法,你们那么多人去,就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几个捕快相互间以眼神交流一下,最后由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出来做代表道:“贼人们精通夜间辨识方向,而且还懂得不让鸡鸣狗吠的江湖窍门,加上他们人数众多,我们以为,这伙贼人不会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莫非长安附近还能有成群盗匪不成?”雍州司马很是不满地道:“若是本官以此告知长史,尔等以为,明公会接受吗?”

“不可能是盗匪!”那捕快以非常肯定的语气道。

“哼!”雍州司马怒声问:“若非盗匪,当是何人?昨晚之事非同小可,隐匿不报已不可能了,难道非要陛下来追查此事吗?”

那捕快犹豫片刻后,似乎下了决心,说道:“我们以为,贼人更像是一支军队。”

“军队?”雍州司马明显被吓到了,他用满脸狐疑地表情看了一下众捕快,随后问:“尔等都是此意?”

众捕快谁也没有开口,不过脸上神情却都是肯定的意思。

雍州司马眉头微微皱起,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涉及军队,那就决不会是小事,更不会是他这么个小小司马可以管得了的事。

仔细考虑之下,雍州司马什么也没说,而是摆了摆手,示意捕快们退下。

捕快们走后,雍州司马独自坐了很长时间以后,才起身离开房间,他觉得,此事必须得报予长史知晓。

雍州长史是长安及附近二十个县实际的最高行政长官,虽说他头顶上还有个雍州刺史,但那个职位通常由皇家的王爷挂职,基本就是个摆设。当雍州司马告诉他长安附近有一支人数不祥的军队出没时,他也给吓坏了,只是当着下属的面没有显露出来而已。

雍州司马见上司几乎没有反应,不禁有些着急,故而出言道:“依明公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理?”

雍州长史用手轻轻捻了下长须,再缓缓地说:“盗匪之说,日后休要再提,说是军队嘛,也不是太像,你去告诉捕快,加紧调查,但是在没有结果前,谁也不许乱说话,违令者严惩!”

当雍州司马见上司表明了态度,便不再多问,主动退下了。

司马走了,雍州长史这才面露凝重之色,他久居官场,深知凡是和军队有关的都非常敏感,他在考虑,此事要不要上报,如果上报,又应该怎样上报?是给皇帝上书呢,还是禀报到“中书令”长孙无忌那里。

这是一个头疼的问题,他觉得似乎有种要自己在皇帝和长孙无忌之间选择的意味。

事实上,雍州长史想多了,不用他禀告,身为大唐皇帝以下第一人的“中书令、赵国公,凌烟阁功臣位列第一”的长孙无忌已经由别的渠道获知昨晚发生的事,而且也更早一些分析出,所谓贼人多半和军队有关。

到了长孙无忌的位置,任何一件不同寻常的小事,都有可能被放大,在他看来,就不应该,有什么超出掌控的“不同寻常之事”。

刚刚走出房门,有胥吏前来行礼问安,长孙无忌和蔼地向胥吏轻轻点一下首,再说道:“天色以晚,老夫就先回去了,明日你去趟兵部,让他们将最近三个月内,各地来往长安的军伍详情整理一下送过来,老夫明日要看。”

胥吏连声应下,并恭送长孙无忌离开。

次日,长孙无忌散朝回到自己署衙,见案几上堆放了厚厚一叠公文,其中有一份公文是单独放置在案几中间,他信手拿起来一翻,果然是兵部呈上,里面列举了从五月到八月间,所有进出长安地界的军队,内容包括为何来到长安,何时离开,具体人数,领军将领等等,可谓极尽详细。

大概是因为记录太多的缘故,长孙无忌叫进来两名胥吏,让他们先过一遍,并且告诉他们:“重点找出自战场回来,人数一千以下,且现在驻扎长安附近的。”

长孙无忌年青时,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算得上是精通兵事,因此能够从很有限的消息里判断出,这伙“偷鸡贼”大致是在什么范围之内。

他并不在意百姓区区损失,况且严格来说,百姓根本没损失,他更加关心的是,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鸡?他们会不会对“长安城”构成威胁。

人多,效率自然就高,很快,两名胥吏根据长孙无忌划定的范围,找出来四支相似的军队。

长孙无忌拿到胥吏甄选过的四支军队名单,仅看了一眼,就又放回到案几上,他已经决定了,不再去过问有关“偷鸡”一事,至于府衙那边,能不能查得出来,那就不是他考虑的事了。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长孙无忌决定放弃追查的呢?

原来,名单上的四支军队,三支来自“左武卫”,一支来自“左屯卫”,而且都是从辽东戍边归来,长孙无忌几乎可以肯定,“偷鸡贼”们一定是这四支军队中的某些人。

这些战场归来的武夫,纪律性差点,也属正常,但他们都是十六卫大军中的人,说弄点事出来不奇怪,若是说他们心存不轨,那就是无稽之谈了,也正因为这样,长孙无忌才没有深究下去,仅仅是看成了一般性的地方事务而不予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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