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真是喜出望外。”
蒋苗裔顿住手中的菩提佛珠，掀开褶子眼皮。供奉的佛龛四周，香雾袅袅浮散于空。
秋兰脸上盛满笑意，将搀扶蒋苗裔起身后，事无巨细交代适才所看到的一幕：“小少爷不仅与和家姑娘相谈甚欢，两人还相约明日去往庚寅亭品诗赏菊。”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蒋苗裔若有所思敛眸，那历经岁月磨砺的褶皱容颜透着一股洞察人心的清明。
秋兰也忍不住应和着：“和家大小姐儿时虽性子顽劣，却也心地善良，与小少爷也是两小无猜，无话不谈。当初若不是和家人因生意而举家搬迁，兴许他们早已结成眷侣。”
“还不着急，筳簿喜欢的，才是最重要的。”
秋兰刚垂眸应了声时，一梳着双鬟髻的侍女匆匆忙忙跑进来，气喘吁吁：“路、路姑爷跪在梨园门口，身上负着荆条，说是过来向老太君负荆请罪。”
路幽昧，帝家外戚，也就是她娘家的入赘姑爷。此人曾是伯庸大学一名国语老师，与蒋家大小姐一见钟情后，闪电结婚。婚后没多久，蒋家的生意悉数落入他的手中。
蒋苗裔冷冷一笑，面沉如铁：“那就让他跪着吧。”
不久前，向来销售一空的帝家茶叶毫无征兆受到市场冲击，各地分商号的茶叶出现竟出现了滞留，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上千斤之多。细查下来，原是路幽昧在暗中搞鬼。
帝家与蒋家，均是伯庸城内数一数二的茶商大户。既结为姻亲，自然多方照拂。两家按照分工合作的原则，一方负责培植与生产，是为帝家；另一方负责加工与销售，归落蒋家。
可自从路幽昧接手蒋家生意后，表面以和为贵，暗地却对帝家使了不少绊子。这次，若非她留有后招，帝家茶叶险些面临破产局面。
“老太太，”秋兰替蒋苗裔拿来一本装帧精细的《佛经》，翻开夹着梵语便签的那一页，“如此做，会不会破坏两家的和睦关系？”
“帝蒋家大业大，还轮不到他一个外姓人来插手。”
言简意赅一言，已道明所有。
秋兰敛眸，止不住忧心忡忡：“可路幽昧此人，行事已是愈发猖獗。兴许要不了多久，他的狼子野心便会浮出水面。”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让筳簿蹚这趟浑水，”蒋苗裔手扶门沿，身上的品月色水仙团寿字纹单氅衣随风晃动，尖细双眸远眺千里开外的山峦，“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至于其他，就留给我这个老太婆来扛吧。”
如果上天怜悯，便让她在有生之年，抱上重孙，再将他培养成帝家的接班人，再好不过了。
可这一天，她真的还能等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