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相少年—第644章—夜晚出门的罗
“咵”。
门扉合上的声音像是分隔了两个世界。
罗的身子以一种诡异的扭动，从床上坐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钻入他的四肢百骸。
视点不记得那个时候他的意志。
那是他没有的记忆。
而就在这一刻，视点感觉到了罗的感触。
要去。
要去。
就好像，某个巨大的黑洞中，卷入漩涡里的碎块因为某些缘故，被甩了出来。
他们肆意喷洒，好似钻入脑海。
但若要说视点记起了什么。
又却好像什么也没有。
某个盖子还是盖在那里。
不，那是漩涡之中的一只大手，他搅动着水波，掀起漩涡，用那恐怖的离心力，将视点的记忆一丝一毫地卷入其中。
不允许任何一点一滴逃溢。
视点隐隐可以看见一件件恐怖的刑具。
这些东西他甚至还触摸过他们。
某些灵魂的波动，缠绕在那些刑具上的冤魂，他们的意志，他们的痛苦，他们声嘶力竭地嘶吼出某些“真相”，这个概念正在从视点的脑海里，攫取记忆。
罗已经颤颤巍巍地站在地上。
铺着的砖块是厚实的地基，这种夯实土地的行为，让房屋可以支撑更加长久的时光。
啪啪。
拍打着自己的双腿，罗在夯实自己身体的地基。
“动……”他的唇齿间漏出话语。
“动起来。”
他小声说着。
咬紧的牙关好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某些内心的伤痛损伤了他的身体，他还没有力量去重新奔跑、跳跃，在山林间嬉戏。
但是走起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罗掀起门帘。
某些漩涡般的东西正在幕后嘶吼。
视点却没有去看那些东西，而是紧紧、紧紧跟上了罗的脚步。
他们只是波动了一下，就被更加强大的力量压抑。
那是仪式的光辉。
罗走向家的大门。
但是他的目光却被另一件东西吸引了目光。
挂在墙壁上的小匕首。
那是……
罗从未见过。
但是父亲已经答应，在他身体好起来之后，会将这把匕首给他。
这是爱丽丝的作品。
罗取下那把匕首。
漂亮的刀鞘是用鱼皮缝制，这份手艺自然是咕咕岛上的皮匠的技艺。
不过上面却用某种颜料画上了一些图案。
似乎是少女用这种方式，在大声宣告，这个也是我的作品。
罗凑近了，嗅了嗅，还能闻到果汁的清甜。
这种颜料，恐怕洗两次就掉了。
罗不由摇晃着脑袋。
那图案，像是某些崇拜神明的符号。
罗“唰”一下抽出那把匕首。
鱼皮刀鞘是用粗麻绳仔细缝合的，怎么也不会因为刀太过锋利而开裂。
但是这把刀，确实很锋利。
顺势的刀口像是一条直线。
不过……
“也只有锋利过得去啊。”
形状上来说……有些弯弯曲曲，少女的力气也不足以多次捶打铁块，甚至弥穆大叔可能在其中帮上了什么忙。
但是那份弯曲，正是少女努力挥舞铁锤的证明。
“真漂亮。”
罗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他小心地将那把匕首挂在了腰间。
那是一种隐隐的担忧。
他需要一件武器。
视点能够想象罗要去哪里，却不知道他为什么需要一件武器。
那里……究竟有什么？
而罗已经踏出了家门。
今夜月朗星稀，天空之中，漆黑色的大洞在夜幕之上悬挂。
隐隐的黑色渊流正在那洞穴的四周蔓延，像是太阳的光晕。
这是罗的月相啊。
视点不由这么想。
但是罗已经迈开了脚步。
他像是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走。
或许是拔刀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将接下去该做的事情刻进了脑海里。
不能被大人抓到，要悄无声息地去。
他避开了大路，在村子里的小路上穿行。
村子里有些热闹，但又没有罗他们钻入洞窟的那一天，那么全村行动。
或许是村长爷爷也担心这是什么乌龙事件。
他会怎么说呢？
哎呀呀，要是我老爹还在，肯定可以做得更好，我这个老头子，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罗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视点感觉得到罗的思绪。
他的记忆正在一点点回来。
那个夜晚……
罗小心避开人群。
在林子里，贴着大路前行。
这里没有人。
大家都还没有想到发生了什么。
或许他们在山上寻找。
或许他们在村子里转悠。
就是没有人……想到这个洞窟。
罗站在那个洞窟的口子，深深吸了口气。
爱丽丝，你一定不要出事啊。
他握了握腰间的小匕首，踏进了洞窟。
好黑。
这不仅仅是因为夜晚。
更加深邃的黑暗的洞窟里游荡。
某些恐怖的声音从深处……“呼呼”而来。
罗缩了缩身子，点燃手里面的火把。
大人们做着寻人、在黑暗里寻人的准备，而这东西最后，也就成了罗顺手牵羊的猎物。
鱼类油脂的味道带着腥气，混杂着树枝燃烧的味道，并不好闻，但也没有时间抱怨了。
缠绕在上面的布条会拖延树枝燃烧的时间，而罗要走到最深的地方。
慢慢抬起手，手指触摸着空气。
今天的洞窟里，空气何等冰凉，而且，带着某种氤氲的水汽。
那是某种，某种蓝色的光晕。
罗说不出来。
但视点却有某种感知。
这很熟悉，但又无法清楚讲明。
那是一种抓耳挠腮，但是又无法清楚讲明白的感觉。
那些光晕，无可理解，又无法诉说，以人类的言语来说，就是……
视点没有多想，跟上了罗的脚步。
他不时搓一搓自己的身体。
寒冷哪怕是穿上厚厚的衣服也会以湿度钻入骨髓，更何况着急出门的罗哪里有时间去挑选一件好的衣服。
唯有火把的一点温度能够给人以温暖。
那撩动的暖意却由被寒风吹散。
只是将更加深邃的冰冷刻进骨头里。
某种，某种巨大的、恐怖的，不可窥探的声音在洞窟里回荡。
这个声音从好远的地方而来。
像是……远到深海的海底。
那没有人、没有活物，只有最深邃、最幽寂、最阴暗的伟大存在的地方。
那声音……好像是某种、某种不可描述、不可知晓的诡异禁忌的叫声。
而那声音……却只是那叫声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