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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朱元璋的羁縻策略,赵琦被任命为临洮卫指挥佥事。自打投降以后赵琦安分守己,蛰伏待机,他相信明军不会止步临洮,还需继续向西,收复河洮之地。

这一等就是三年。由于扩廓主力的牵制,明军在临洮设置卫所后就调转向北。直到徐达在沈儿峪打败扩廓,邓愈领兵再次来到河洮地区,招抚当地的西番部族。

投降的人中有何锁南普,自然也有汪舒朵儿。赵琦眼看着仇人摇身一变,和自己一样也成了卫所军官,心中不免失落。

汪舒朵儿虽然只是个千户,论品级不如赵琦,但是隶属于河州卫,赵琦也管不到。河州卫的同知何锁南普也未必能买他的账。所以,报仇的事情,又搁置起来,这一停又是三四年。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这种深仇大恨,赵琦时刻谨记,寻找机会。令他没想到的是,永乐元年汪舒朵儿竟然举族造反。汪舒朵儿之所以敢明着对抗朝廷,赵琦的那些金银财宝出力不少,毕竟招兵买马、武器装备都得花钱!

这下可把赵琦给乐坏了,如此一来,他就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将汪舒朵儿就地正法。可临洮卫与河州卫以及下辖的千户、百户所都属于汉番混编,为防止发生意外,都接到了按兵不动,固守待援的命令,这让报仇心切的赵琦有些郁闷。

侦知汪舒朵儿欲南逃四川,指挥使孙德亲自带兵阻击,赵琦积极要求出战,可还是被孙德留了下来,个中缘由他心里清楚。既然不能正面杀敌,那就釜底抽薪,再加上他对洮州寨的地形也略知一二,所以才向指挥同知李大勇提出烧毁洮州寨的绝户计。

别看名字里有个勇字,李大勇其实不是个争强斗狠的人,虽在战场中摸爬滚打,见惯了生死,可秀才出身,骨子里仍有怀柔天下的种子,所以他对赵琦的献计犹豫不决,他更倾向于示之以威,待之以诚,最终能够和平解决。要是用了这绝户计,那双方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出于这样的情怀,纵然还有一部分将领非常赞同赵琦的提议,李大勇最终还是决定将皮球踢给指挥使孙德,让他来决断。当日,他就派了亲兵,快马加鞭去送信。

这个信并不是简单的口信,而是切切实实的一封信。在信中,李大勇简述了赵琦的计策,给出了他的考虑,总计三点。

戎马十几年的孙德,对于李大勇所说的上天有好生之德,西番族人亦大明之子民,不宜赶尽杀绝的大道理,并不感冒。他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之亦无不可,何况烧毁山寨这等小事。

他比较在意的是李大勇所说的后面两点。其一,若成功阻断汪舒朵儿等南窜四川的前路,其无奈之下,首选就是回到山寨再做打算。可当看到家园一片焦土,必与朝廷势不两立,不死不休,增加了后续征伐以及抚慰的难度。

其二,洮州寨虽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然朝廷平叛大军一到,便不难攻下。届时汪舒朵儿及其部众被围在寨中,插翅难逃,无论劝降还是剿灭,主动权都在我们。可若其散入山林,围剿起来困难重重,这不是给朝廷平叛添麻烦了嘛。如此,我等不仅无功,反而有过。

孙德仔细琢磨之后,认为李大勇的话有道理,若是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沐英,肯定没好果子吃。当即决定,临洮卫留守人马按兵不动,静待朝廷援兵,并令送信的亲兵,快马赶回。

正是有了这样的插曲,赵琦的绝户计没能够实施,孙德这边对于汪舒朵儿也没有穷追不舍,倒不是他手下留情,实则兵力不足。

成功阻止汪舒朵儿南奔,孙德自知功劳到手,稍事休整便回军临洮。同时命令岷州千户李德勇,严密监视,如有情况快马禀报。

在回师的路上,副将赵诚凑过来问:“大人,标下以为汪舒朵儿此番败退,很可能重归洮州寨。我们何不乘胜追击,一举攻破洮州寨?”

孙德摇头:“洮州寨依山而建,强攻伤亡太大。陛下已派征西将军沐英率军前来平叛,我们只要盯紧那些番族,静待援军即可。”

河州卫指挥使司正堂。

韦正展开军报,抚掌大笑:“好!孙德这一仗打得漂亮!”他转头对何锁南普道:“汪舒朵儿等人南下未果,被孙德给堵回去了,如今已是瓮中之鳖。”

韦正一边说,一边观察何锁南普的神情。

何锁南普一脸淡然,躬身道:“汪舒朵儿等人公然反叛,无异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待朝廷大军一到,必是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不过……”

“不过什么?”韦正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盯着何锁南普,只要后者稍有异想,他就立即命埋伏的亲兵进屋将其拿下。

“不过,此次功劳是孙德的,是临洮卫的,咱们河州卫可是一点儿没捞到。再这么干等下去,朝廷大军一到,咱们就只有看戏的份儿啦!”说完,何锁南普两手一摊,看向韦正。

“靠,原来你小子担心没捞上战功啊!”韦正暗骂,正要出言安抚。

“指挥,如今汪舒朵儿新败,士气低迷,防卫必定松懈。标下请求带兵突袭洮州寨,只要灭了汪舒朵儿,其他人不战自降。”

韦正沉思片刻,笑道:“何同知一片忠心,本官自会向朝廷禀明。”

“标下并不是表忠心?指挥何必……”

“唉?”韦正打断了何锁南普,“我知道你刚才形势的分析很有道理。这个问题,临洮卫的孙德难道没看出来吗?这个立功的机会他不想要吗?”

何锁南普争辩道:“可他已经立了一功,现在轮也轮到我们河州卫了。再者说,临洮卫此番虽然成功击退汪舒朵儿,但必然有不少伤亡,很可能无力出兵啊。”

“谁会嫌功劳多呢!就算损失了些人马,孙德若是想要立这个功,一定会派人来邀我们共同出兵洮州寨。大不了,功劳大家平分。”

“这……”

“何同知,这其中的弯弯绕,你还得好好琢磨。不要光想着打仗,还得看长远一些。”

“可这……标下实不甘心。”

韦正安慰道:“别总盯着洮州寨了,别的地方也有功劳。”

“请指挥明示。”

“朝廷推测,此次西番部族叛乱必与北元扩廓有关。扩廓肯定派了心腹之人前来与汪舒朵儿接洽。所以,抓到这个人也是大功一件哦!”

何锁南普搓着手说:“没错。”他知道的可比韦正多一些——扩廓派来的人是贺宗哲。

“如今汪舒朵儿等人形势不利,我想扩廓的心腹,也没必要继续呆在这里,定会北归。咱得抓紧时间了,万一让他溜了,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啦!”

何锁南普点头:“指挥放心,标下已派人盯紧河州北上的各条要道,城内也加派了人手,绝不会让他逃脱。”

正说着,亲兵匆匆进来:“大人,城外抓到一名形迹可疑的汉人,自称是商贾,但身上搜出了北元令牌!”

韦正与何锁南普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带上来!”

不多时,一名灰头土脸的男子被押入大堂。那人虽作普通商人打扮,但眉宇间的杀伐戾气却掩藏不住。韦正当即判断,此人定是元人的细作。

何锁南普觉得男子眉宇间有些熟悉的样子,一时也想不起来,于是上前围着那人踱步,来回打量。

那男子见何锁南普上前凑近打量自己,竟然有些躲闪之意,虽然微笑,但还是被何锁南普捕捉到了。

“没错,我一定认识此人,他也认识我。”何锁南普心中暗想,再次走到男子身后,大声喊道:“贺宗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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