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路从医院出来时，头顶上正好下起了毛毛细雨，贴在他熨平了的黑色西装上，一步一步都很稳定。
鼻息间，是浓郁的桂花香。
有些呛鼻。
他知道在三楼的窗口处站了一个人，正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那是戴雨。
她的目光随着顾北路的移动而移动，最后定格在顾北路拉开车门，上了那辆宾利的车。
下一瞬，宾利拐了弯，消失在视线中。
戴雨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和悲伤，顺着墙面软倒在地面上，她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整个病房内，只有她哭到枯竭的呜咽声。
空洞，绝望。
她想好了质问，却又感觉自己不够格发言。
棕牧落下去的那天下午，这辆宾利车就停靠在路边。
她现在回想起。
只觉得那时，那面漆黑一片的车窗一直有一双黝黑无尽的双眼盯着她。
“呼——”
轻微的惊呼落进停歇在防盗窗上的麻雀耳蜗来说，那就是恶魔的低吼，它扑哧着翅膀，临行之前看了眼屋内。
满头虚汗，宋南。
她摇晃了下头，轻柔的发丝立刻缠绵的贴紧了她的脸颊。
舔舐了一下干涸的唇瓣，有些翻皮。
外面还是弯月当空，钟表上也显示着凌晨四点。
不仅屋内，连世界都在沉默。
她下了床，也懒得穿上拖鞋，赤着脚走到了厨房里，打开灯的一瞬间，刺眼的白炽灯光让她条件反射的回避。
喝水。
她的脑袋里目前只有这一个想法。
但在她听到宋怡房间门响动时，她想的是。
回避。
“你打算怎么办？”
宋怡冷淡的声音传来让她背脊一僵，仰头把最后三分之一的水饮尽。
“救醒他。”
话一出，宋南耳尖的听到从宋怡喉咙里分裂出的呵笑，像是把她的大话碾在脚底下。
“救醒？你出钱么？你知道他脑里有淤血，需要花费至少二十万的手术费么？”
宋南感觉压抑极了，她不可否认宋怡说的全部都是正确的，二十万，就算是去碰瓷也碰不到那么多。
“难道就让他这么瘫着？像一个活死人？指不定哪天就死了。”
“他没有家人么？”
此刻，宋怡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善良过头了，那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宋南把水杯重重地放在厨房桌面上，碰撞声撕裂着两个人的耳膜。
“一个星期多了，我们才把他交出去，你觉得，他的家人，还有警察会怎样想？”
宋怡皱眉，脸色已经有些怒气，她一字一句地提醒着宋南所犯的错。
“你把他带回来之前就应该想好这一切！”
宋南埋下头，叹了口气。
“抱歉，是我疏忽了。”
“嘭——”
宋怡一改平日温和的性子，在宋南把话说完后，把卧室门一把关上。
宋南有点蒙。
她的耳蜗里还有惊鸣声，撕扯着她的耳膜，让她有些发疼。
厨房灯关了。
卧室门关了。
所有都烟消云散了。
沉寂，孤凉。
她在闭眼的最后一刻，思索。
必须要救活他。
这本来就是一场赌注。
棕牧，这会是她最后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