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川打开双闪，冲副驾上的柳馨开口，“你在这等我，别下车，我过去看看。”
柳馨黛眉微微一蹙，想跟着一起过去，却被顾川拦了下来。
“你拨打救援电话，然后在车上等我。”
柳馨点点头，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对顾川叮嘱着，“那你小心点。”
顾川打开车门，环顾后方，雨雪天气加上现在是深夜，所以，高速上的车并不多。
顾川迈步在飘雪中，从地上捡起一根散落的铁棍攥在手里，朝前走去。
沿途，他清理了一下路上的障碍，保证车辆可以正常通行，又拿来一个指示牌放到百米开外。
这才来到车祸现场，走到跟前，他发现地上蜷缩着几道身影。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件棉袄，怀里抱着两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小孩一男一女。
此刻，正蜷缩在女人的怀里，瑟瑟发抖。
那女人，额头被磕破了，膝盖也在流血，肿起了一个大包。
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有些破烂，头发十分凌乱，被干涸的血迹黏连在了一起。
尽管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凄惨，冻的已经不成样子，但她还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两个孩子。
顾川缓步来到跟前，俯下身去，用尽可能温和而友好的语气开口。
“你好？”
听到声音，那女人猛地打了个哆嗦，像是被吓到一样，身子猛地往后退了退。
见状，顾川立马抬起双手，举在胸前。
“你好，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看到这边出了车祸，所以，才过来看看。”
“想看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听到这话，那受惊的女人这才缓缓的抬起头，眼神有些畏惧，瞳孔中亦有惊吓。
眼睛瞪得很大，却有些无神，呆呆地盯着面前的顾川。
而顾川看到女人的眼神后，也恍惚中愣了一瞬，这个眼神...
有些熟悉，让他想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
女人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麻烦...麻烦帮我把这两个孩子...送送去医院。”
说着，女人便将怀里的两个孩子朝顾川推了过去。
但两个小孩却十分抗拒，死死地抱住女人的脖子不松手，大声哭闹着。
“不，我不走，我要跟妈妈待在一起。”
虽然两个孩子年纪并不大，但看上去似乎很懂事，已经明白了许多道理。
顾川见状，也从旁帮着安慰。
“不哭不哭，不离开妈妈，你们跟妈妈一起走好不好？”
随后，顾川又是看向女人，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看到，驾驶室里还有一个男人。
但驾驶室已经被撞变形了，男人被死死地卡在了里面，胸膛都被挤压了下去。
看样子，多半已经活不成了。
而且他还透过破碎的车窗，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多半，那个男人是喝了酒的。
女人听到这话，空洞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怨毒，死死地望着驾驶室里的男人。
“都是他！”
“要不是他非要喝了酒去开车，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顾川听到这话，心下叹了口气，果然，是酒驾惹的祸。
而听到妈妈的声音，两个小孩也哭着说话了。
“都怪他，妈妈说喝了酒不能开车，他非不听。”
“还...还动手打妈妈。”
“妈妈身上的伤，都是他打的，他经常打妈妈，我们都害怕他...”
两个孩童一边哭着，一边指着车子里的男人开口。
顾川猜的不错，那个男人应该是他们的爸爸，可两个孩子却没有这样称呼他。
而是直接用‘他’来代替，可见在两个孩子心里，对这个爸爸是既害怕，又有些痛恨的。
小孩子的感情是很纯粹的，他们讨厌一个人，从来不会有任何的伪装。
而亲情这种东西，在他们懵懂的意识中，也没有完全的建立起来。
他们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谁是对自己好的。
听到两个孩童的哭诉，顾川怔怔的呆在了原地，扭头看向驾驶舱的男人。
无数的画面随之涌入他的脑海，那是埋藏在他内心深处，最痛苦，也最不想回忆的画面。
眼前的一幕，多么的熟悉，多么的似曾相识啊。
少年时，他的家庭也是破碎的。
而他，也像眼前的两个孩童一样，心里对‘父亲’这个角色带着痛恨。
所以，在父亲死的那天，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眼前，那个女人身上裸露出来的，一块块的淤青，多么的似曾相识。
他也曾在自己母亲的身上看到过。
少年时多少个夜晚，他都会从梦中惊醒，哪怕他长大了，梦魇依旧会不时的降临。
眼前的两个孩子，就好像当年的他。
或许，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可在他们脸上，却没有看到任何的悲伤。
有的，只有对那个男人的控诉，讨厌，以及内心中对母亲的维护。
家暴...
顾川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多年前射出的一颗子弹，正中他的眉心。
他颤抖着手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从兜里掏出火机，努力的想把烟点着。
可那火苗却似乎有着自己的想法，任由他如何努力，视线都无法聚焦。
就好像，自己的童年，跟那两个孩子的童年，碰撞到了一块，让他的记忆开始出现了错乱。
眼前，开始浮现出一些他再也不想去回忆的画面。
“你怎么了？”
而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小手忽然伸了过来，握住了顾川颤抖的臂膀。
柳馨接过火机，帮顾川点上烟，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美眸中泛着些许担忧。
她从未见过顾川这副模样，苍白的脸色好像大病初愈，眼神恍惚而空洞。
整个人都在颤抖，好像...快要碎掉一样。
顾川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深吸了口烟，顾川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强挤出一丝微笑，冲柳馨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有点晕血吧。”
“电话打了吗？”
柳馨点了点头，“已经打了，道路救援以及救护中心都会派人过来。”
顾川长舒一口气，叹息与烟雾一同从鼻息中喷涌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
“你没事吧？”
“我感觉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对。”
柳馨看着面前的顾川，忍不住心里的担忧，她还是头一次看到顾川露出这副神态。
顾川转身望着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我没事。”
“因为...有你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