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拽住一个将要滑向深渊的世界?
毕亚斯能给出的回答是,存护。
存护力量可以停滞时间,就如同琥珀包裹着误入的昆虫一般,将那未知自己未来将去往何方就将要死去的世界,停留在它将死未死的那一刻。
毕亚斯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祂甚至比流光忆庭的忆者们更早的知道翁法罗斯这个地方,而且是光明正大的从虫母和记忆星神的谈话中听来的。
祂总觉得记忆星神向虫母提出的交易中带着不怀好意,就是那种,将虫母的记忆视为一定会成为自己收藏品的感觉。
或者说,因为繁育命途的神秘,祂们几位繁育令使总是受到忆者们的侵扰,导致祂对记忆命途印象极差。
变成灰粉色宝石胸针的小蜘蛛伸长腿哒哒哒的敲了敲父亲的锁骨,果然,父亲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到了祂身上。
交易被交易对象的崽子打断了,浮黎顿时觉得无趣,隐去了身形,也不知是离开了,还是飘在哪里暗戳戳的翻阅他人的记忆。
「怎么了,我的小蜘蛛?」虫母轻轻的将指腹放在毕亚斯背上顺着自家小蜘蛛身上颜色靓丽的鳞片一下一下的摸着,「放心,我并没有准备继续跟浮黎交易。」
毕亚斯听到交易这两个字猛的打了个激灵,祂连忙顺着父亲垂下来的鬓发向上爬去,然后继续伸长祂纤细的长腿敲着虫母的耳坠。
「嗯,我知道,」虫母将毕亚斯拢在手心里,看着自己的孩子下意识的就贴到自己手掌上蹭蹭,虫母悄悄掩下了眼中的担忧,「说起来,你说的那个特别好看的孩子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毕亚斯瞬间精神起来,祂又把自己挪回虫母摊开的手心上,用蜘蛛特有的肢体语言跟虫母比比划划的讲述祂是如何发现砂金的。
「是吗,那孩子竟然那么可爱,嗯,怎么不把他带回蠹星?」虫母试探的问着,言语间带着几分小心,现在祂有种孩子长大了,但祂却还舍不得放手的感觉。
「父亲,他还太小了,都没能走上命途,」在一片柔和的白光中,毕亚斯变回了类人形态熟练的抱着虫母的胳膊撒了个娇,「他没办法适应蠹星的能量环境的。」
「那一定是个很好的孩子,」虫母看着靠在自己肩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毕亚斯,祂的小蜘蛛似乎还不知道,「你要带他进入星际和平公司吗?」
毕亚斯想了想,一边摇头一边点头对祂来说有点难,但也不是做不到:「他从前的经历更适合在公司成长,但我认为他会跟我一样,走上存护的命途。
克里珀会注视的存在,内心都是柔软又坚毅的。」
「诶呀,我们小蜘蛛也终于学会夸自己了,」虫母笑着点了点毕亚斯的眉心,轻柔的力量抚平了毕亚斯蹙起的眉毛,「真不容易,诶,别害羞啊,发卡都歪了。」
摸着被虫母重新带好的发卡,毕亚斯脑海中突然闪出一段曾经被祂称为童年黑历史的回忆,但现在回想起来,里面满满都是幸福。
毕亚斯头上经常别着一枚星星发卡,那是在毕亚斯小时候虫母用一颗能源星捏来保护自己只有两头身的幼小的孩子的。
虽然虫母想给所有孩子们都捏上几个备用,但哈尼雅祂们兄弟几个中,只有毕亚斯是从婴儿阶段长大的。
其余所有人要么出生就是少年体,要么找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成年了,所以,虫母捏的“小型爆星能量弹”发卡只有毕亚斯有。
这是保护,虫母跟当时只有两头身的毕亚斯这么说:「毕亚斯,要是遇到危险就把这个扔出去,或者在饿的时候吃掉也可以。」
幼崽版毕亚斯大概是只听到了吃这个字,于是祂直接一口咬掉了半截星星,然后对着虫母大声发表自己的感谢:「哇!是星星样子的糖诶,好好吃啊!」
「诶呀,那是发卡,毕亚斯乖……哎。」
年轻的虫母第一次养小孩,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控制毕亚斯的食欲,这孩子总是一会就饿了,算了,要不一会再捏一个吧。
「父亲,刚才星系里有颗能源星突然…失踪……」
哈尼雅原本在检查蠹星附近好不容易形成能源行星带,结果就看到有一颗燃烧着冷蓝色的,自己特意留给父亲的冷焰矿星没了。
结果祂刚飞过来汇报,就看到了有些手足无措的父亲,和被毕亚斯啃的只剩下一个角的“小型爆星能量弹”……
而幼崽版毕亚斯正高高举着这个剩下的小角努力的伸长胳膊往祂嘴边送:「哥哥!这个好好吃呀!你尝一口!」
虫母歉意的看着自己的长子,祂也没想到毕亚斯动嘴的速度这么快:「抱歉,哈尼雅,吓到你了。」
「没事的父亲。」哈尼雅冲着虫母摇摇头,一颗能源行星而已,影响不到蠹星周围能源行星带的磁场,所以算不得什么大事。
祂熟练的把毕亚斯抱起来摸摸头,唔,毕亚斯长得真快,好像比前两天又重了一点,父亲再这么宠下去恐怕小蜘蛛就要当好久的小胖崽儿了。
不过,胖点好,更可爱了:「你自己吃吧毕亚斯,哥哥刚喝完咖啡。」
「嗯!」
记忆在这里突兀的断掉了,繁育第二令使指尖的丝线穿越时空,插叙的能力截取了祂自己幸福的过去,快乐的现在和陷入永寂的未来。
与此同时,还在哀丽秘榭快乐生活的卡厄斯兰那遇到了一位似乎是从遥远之地一路旅行而来的商人。
他带着居住在哀丽秘榭的人们从未见过的商品,就在所有人都恍惚了一小会的情况下,突兀又毫无违和感的出现在了村庄的入口处。
“你们好,”那位旅行商人摘下了将自己全身都包裹住的斗篷的帽子,如丝般的黑色长发从帽兜中滑落,在哀丽秘榭柔和的阳光下泛起金属般的微光,“我是来推销命运的。”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正在晒被子的主妇与赶集归来的老人听清。
也刚好让悄悄围在附近的孩子们停下追逐打闹,朝他好奇地看过来,卡厄斯兰那当然也在其间。
“命运?”有人狐疑地念出这个词,显然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讲神神叨叨寓言故事的外来者。
“是的,”他笑了笑,“不过你们别误会,我不卖什么改命灵符,也不回收什么旧日的祈愿。
我所售卖的命运,是被搁置的,被遗忘的,被人类自身轻轻放下但其实不愿离开的那一段。
当然,它们也会在某一时刻,成为能扭转命运的奇迹。”
他说着,从斗篷下的包裹里取出一块仿佛被时间静止住的琥珀,琥珀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星星发卡。
蓝金交织的线条仿佛还在微微跳动,像是某种存护中尚未熄灭的微光记忆。
琥珀周边隐隐可见交错如网的丝线,有的连接着陌生的命运,有的则延伸向哀丽秘榭之外的远方星海。
“你叫什么,又从哪来?”卡厄斯兰那疑惑的问,但他的视线却被那枚被包裹在琥珀中的发卡深深吸引,好漂亮的发卡,昔涟肯定喜欢。
“我姓沃兰斯,只有姓氏,没有名字,”商人睁开了那双黑色巩膜的粉瞳,他看着面前还是少年的卡厄斯兰那,“我是祂的过去,来自世外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