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跟着内侍到了延和殿外等候官家召见。
黄内侍低声道:“官家正在召见东西两府相公,王爷稍候。”
秦王一脸宽和的神情,点头应声。这次回京虽然还没见到官家,他已经感觉到了官家的冷遇。
往常他归京,官家要么派内侍到城门外迎接,要么就会有赏赐先一步到王府,这次什么都没有。
匆匆忙忙入宫之后,也没能立即见到官家。
多亏这是延和殿,如果早一些在垂拱殿,会有不少官员看到他这般模样,难免会猜疑官家是不是又开始对他生厌。
毕竟他之前曾被送出宫,官家当着文武百官说过,不再将他当做养子抚育。
也因为这话,他之后的几年过得还不如一个寻常百姓,整日胆战心惊,生怕那一天被扣上谋反的帽子,逃不过赐死的命运。
这是又要来了吗?
秦王深吸一口气,等了小半个时辰,大殿的门终于打开,王秉臣和谢易芝走了出来。
“王爷。”
“王相公、谢枢密。”
三人见了礼,没有再说什么,便立即分开来。
秦王听到消息,夏孟宪的案子,让两府相公前后抱病在家,今天一早两人才一同参加朝会。
虽说刑部、大理寺尚未结案,但两府相公能够回到任上主事,已然证明二人没有被夏孟宪牵连。
对于秦王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夏孟宪案朝廷能到此为止,也就不会牵连更多人。
“王爷,官家召您前去呢!”
秦王点点头。
淮郡王没有上前,既然内室只说见父亲,他就只能继续守在门外。
秦王入殿向官家行礼。
“起来吧,”官家神情一如从前般温和,“此次巡边如何?”
“一切顺利,”秦王道,“虽说大梁与西夏已经和谈,但戍边将士每日操练不断,关隘更是严防死守,生怕有奸细混入大梁,不过两个月间,抓住细作十几人。”
“北齐关隘的兵马依旧活动频繁,大梁在北方的堡垒还应仔细修葺。臣以为,大梁与西夏既已和谈,可向北调动兵马,以御北齐。”
官家点了点头:“你使人送回的劄子朕都看过了,朝廷有向北增兵之意,不过也得得到西北稳固了再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西北的榷场筹备的如何了?”
秦王道:“文正臣已然到任,此人招抚吐蕃、羌族商贾,探听西夏消息,笼络边疆部族和边民已初见成效。”
“不过……边疆情势依旧复杂,恐怕榷场开了之后,也少不了争斗。”
官家道:“两国休战了,但各部族依旧争端不断,想要走通那条商路并不简单。”
秦王应声:“文正臣调动兵马修铺官路,不能说几个月内能让车马畅通无阻,至少不会有险峻路段。”
官家道:“文卿不易,朕也只有将此事交给他作为安心。”
路畅通了,能不能将货物顺利送到,就要看商贾的了,毕竟从汴京到榷场这么长的路途,不可能安排边军护送。
官家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汴京又有妖教聚集,还有商贾勾结朝廷重臣谋私,朕的大梁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安生。”
秦王立即躬身:“臣愿为官家分忧,追查妖教众下落,带兵前往清剿。”他不敢干预边疆军政,眼下能做的只有对付妖教,若是官家答应,可能一切还没有他预想的那般严重,至少能让他插手这桩案子。
官家看着秦王,半晌道:“朕有心让你前去,不过……朕又收到进奏院的奏折,河北路大雨持续多日,朕更忧心黄河防汛之事。”
秦王眼睛微微一跳:“臣立即启程前去河北路。”
“不用你亲自前往,”官家道,“但少不了举荐人前往巡视,你先回去思量思量,让谁担任此职最为合适。”
秦王应声。
官家道:“你一路奔波劳苦,改日朕再传你入宫。”
秦王躬身道:“官家多注意身子。”说完躬身退出大殿。
淮郡王看到父亲出来,立即上前,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黄内侍就跟出来道:“郡王爷,官家传您进去呢。”
父子两个目光相对,秦王向淮郡王点点头。
淮郡王忙抬脚走了进去。
殿门再度阖上。秦王不动声色地向宫外走去,官家果然怀疑到了他头上。夏孟宪已然是刑部尚书,为何还要冒险勾结机宜司,收集官员罪证,掌控官吏为他们所用?
即便夏孟宪想要拜相,也不该这般冒险,除非他背后的主子需要朝堂上诸多官员的支持。除了争位夺权,好像也找不出第二个理由。
现在能够谋得皇位的人,有许多,他却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黄河年年防汛,结果却都不佳,整个朝廷都知晓,这是一份费力不讨好的活计,官家却交给了他。
如果黄河出事,是不是就能顺势对他加以责罚?
秦王走出宫门翻身上马,管事上前道:“王爷,咱们要不要等郡王爷?”
“不用了,”秦王道,“回府。”他是想知晓官家与钧哥儿都说些什么,但等在宫门口,不免让人以为他过于焦躁。
如今已经是这样的局面,还要缓缓谋划,重新获得官家的信任。
……
延和殿内。
官家将文正臣递进京的劄子拿给淮郡王看。
官家仿佛不经意地开口:“你以为此事该如何解决?”留下淮郡王,并非真的有政务要询问,不过为了稳住秦王府。
其实此事枢密院早有劄子递上来,无非就是增加边军护卫商贾。
但兵部又不能调动太多兵马,当地的厢军多数要戍卫关卡,再者让将士与商贾来往密切,难免又会出现谋私之事,大名府的刘衡不就是如此?
所以,并没有商议出什么良策。
“臣以为,朝廷可以启用义商,让他们私底下向朝廷禀告榷场的异动。”
官家听到这话抬起眼睛,颇有些意外地看着淮郡王。
淮郡王道:“微臣以为,商贾本就能为边民带来收益,他们与边民来往,比衙署和边军更容易取得边民的信任。”
“义商摸清榷场周围真正的情形,将确切的消息传给衙门,再由边军抓捕那些试图扰乱榷场之人,如此便可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