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从周围这些人的脸上扫过之后，我首先排除了林霜的嫌疑。
就像我之前说的，林霜作为研发部的主管部长，可以在权限范围内、合情合理的拿到Gidim-mul-duga，所以她肯定没有在帮E.c.S.o——就算是怕被发现也不行。
因为我记得林霜说过，制作入梦芯片的过程中，Gidim-mul-duga的损耗率一直超出标准。
后来我们知道，是联合政府中的某些人，在暗中制作一些有违伦理道德、甚至有违相关规定的梦境——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说明只要权限足够，顺一点材料出来不是难事。
周骁盯上Gidim-mul-duga已经有几年时间，如果林霜真的在帮他们，哪怕每天只带出芝麻粒大小的一点，累积下来也不是小数目、并且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所以无论于情还是于理，林霜的身份都是干净的，问题还是出在E.c.S.o这些人身上。
“真的没人能再威胁你们了。”
我再次看向科恩，表面劝说、实际是在借此试探：“我能理解你、还有你们的怀疑和忐忑，所以我现在有个折中的办法——”
说到这我故意停了几秒，期间科恩听完终端的翻译，又等了几秒才皱起眉头：“什么办法？”
“……各退一步。”
我又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因为科恩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对。
眼下基地各处遭到的破坏，已经不可能再发射火箭，他们的任务注定失败，接下来就只有投降和鱼死网破这两种选择。
但我能活到现在，就说明他们暂时不打算鱼死网破，至于为什么还耍心机不愿投降，无外乎是两种原因：
想骗我把孙文泽和杰德他们召回，再跟我们一起鱼死网破、为E.c.S.o在后面的行动降低难度；
或是他们心中想要投降，但却由于某种客观原因，让他们不敢真的投降，比如微型炸弹，或者别的什么把柄——不过这个原因现在并不重要。
眼前这些人、至少科恩没准备投降，否则他应该迫切的想知道那个“折中的办法”，而不是在我停了几秒、他又反应了几秒才开始问我。
“不对劲”的感觉再次浮现出来，而我已经确定问题出在E.c.S.o……至少出在科恩身上，只不过还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把我的手铐解开，再给我一部通讯器。”
我面色如常的继续说道：“我的人用的是加密频道，但也能收到公共频道的通讯，我可以叫他们来通讯基地，然后被你的人一网打尽……”
“你疯了？”
林霜瞬间瞪大眼睛，甚至还急的踢了我一脚：“现在是我们占上风，但如果他们把我们一网打尽，说不准会想出什么别的办法发射火箭！”
“……我还没说完呢。”
我朝林霜做了个无语的表情，在她小腿上把沾染的月尘蹭掉：“我说过，这是一个折中的办法，我叫我的人过来，是我对你们的让步，同样的你们也该做些让步。”
“什么让步？”
“假装把我们一网打尽，然后等联合政府派的支援、带着炸弹信号干扰器一起过来，届时在干扰器和调查部的双重保护下，绝对没人能威胁到你们的生命安全。”
说到“生命安全”的时候我稍微咬重了一点，看起来像以此劝说他们投降，但其实我已经知道，他们根本不在乎“生命安全”。
若是按我平常的习惯，现在应该会直接点破，然后摆出一副全知全能的姿态、让他们意识到耍花样是没用的。
不过现在我被铐着，所以我只能用刘祈的套路——先装傻配合对手，再等对手觉得胜利在望、放松警惕的时候伺机反击。
当然，“反击”对我来说有点困难，但“装傻”还是挺简单的。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人群里，脾气暴躁的阿尔琼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虽然很快就被科恩用干咳声掩饰过去，但这也让我进一步确定，除了科恩之外、至少还有一个人不打算投降。
“荆棘载途啊……”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配合的装没听见，盯着科恩继续道：“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觉得有必要再重复一遍。”
“你们的任务注定失败，投降是唯一的出路——其实我不想留你们活口，可你们躲在这里易守难攻，除非等大部队带来重型武器，否则根本攻不进来，为了效率我只能妥协。”
“不想留我们活口？”
科恩下意识的舒展了一下表情，仿佛终于抓到了我的破绽：“你想杀掉我们，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为了效率。”
我不假思索的快速回道：“我说的‘效率’不是解决你们的效率，或许我看的不如杨佩宁远，但我的目光也没这么短浅，我是对整件事的‘效率’妥协。”
“首先你们有情报，对付E.c.S.o可能会需要你们，而在解决了E.c.S.o之后，调查【大灾难】的正式工作也需要你们——人员甄别和暴乱，让我们损失太多人了。”
“……”
科恩这次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在听完翻译之后、将眉头朝中间靠拢了一点。
这是一种思考的反应，而且从这个表情出现的时间来看，完全是他自身的本能反应。
“他在琢磨我的话？”
我小小的吃惊了一下，忽然对那个“不对劲的问题”有了一点灵感——或许让他们不想投降的，不是什么炸弹或者把柄，而是投降之后可能会受到的处罚。
可惜我不是调查部的，不知道他们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置，也不知道这种处置有多少弹性空间，但根据我从前的经验来看，现行法规还是建立在原有基础上的。
换句话说，有些我知道的法规，现在应该还能用。
“我可以让你们做污点证人——”
我改用英语朝不远处的人群、准确来说是人群中的阿尔琼道：“你是调查部的，应该知道‘污点证人’吧？”
话音落下，所有人、甚至科恩都朝阿尔琼看了过去。
这个反应似乎说明，他们确实是在担心投降后的处境，但我注意到很多人的眼神里不是期待、或者等待答案的忐忑，而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惊讶。
就好像……他们是在听我说完之后，才刚知道阿尔琼是调查部的人一样。
这个情况让我稍稍意外了一下。
从科恩派遣贾巴里去燃料站的行为来看，这种彼此间的不熟悉，似乎也是一种正常现象。
但根据林霜之前的告诉我的信息，这些人应该都来自蜂巢基地、又属于同一个小组，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处了几年，怎么会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身份？
思路到这我忽然心头一颤，我好像知道“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