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再一次的急转直下,不过对我个人来说,这次的急转直下似乎不是一件坏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感觉到深深的疲惫。
每天一睁眼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后背永远僵痛、四肢的肌肉永远酸胀,哪怕有时候不需要身体力行的做某些事,我的大脑也还是一刻都不能停歇。
我迫切的想给自己放个假,却总是被那些问题逼迫着、不得不继续往前走——但现在不需要了。
“1号”回来了,所有那些本该担在我肩上的责任,都随着他的出现一扫而空。
【大灾难】、维度退耦、“蒙蒂塞洛”、“开拓者”、穿越“虫洞”……所有那些现阶段亟待解决的问题,全都落到了“1号”的身上,就像我这个曾经的“011号”一样。
于是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有任何准备的、被全人类给闲置了,但其实我是反抗过的。
在他用一句“你辛苦了”、侧面肯定了我的猜测之后,我就立刻向他提出质疑。
那个自称“1号”的家伙,最有力、或者说他最惯用的论点,就是用我的“记忆”做文章。
这是我唯一无法辩驳的点,因为我确实没有从前的记忆,而且无论是科技手段、催眠、甚至是“觉醒”,都无法让我恢复从前的记忆。
按照常规逻辑来看,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从未拥有那些记忆,而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只活在某个“节点”之后的替代品——但我是高维生命,人类认知中的“常规逻辑”,在我身上是不适用的。
更何况我没有从前的记忆,其他人却有从前的、关于我的记忆——不是肖海和庄湘那种、被修改后植入的记忆,而是陈金平等“十一人”那种真正的、也是真正关于我的记忆。
最关键的是,前不久我真真切切的经历了一次“觉醒”。
我以一种全新的生命形式去到了高维空间,还在那里发现了一些事、做了一些事,然后又被那群怪异的“眼睛”打落低维、像游魂似的晃了很久才“两世为人”。
我没有从前的记忆不假,但“觉醒”的这段经历是真实的,而且我在“觉醒”、重新拥有人类的身体之后,还依然保留着“觉醒”带来的、源自高维生命的大量认知。
这就意味着,如果我是所谓的“替代品”,那么“1号”就不能仅仅只制作一个“人”,而是要制作一个像他一样的高维生命。
制作一个自己的同类,在人类、或者说在碳基生物来看,并不算是一件难事,可是我“觉醒”后的高维生命形式是没有实体的,也就代表“克隆”之类的手段都不能用。
这是我提出的所有论据,也是我坚持质疑的底气所在——但好像没什么用。
关于我“觉醒”后、在高维空间的那段经历,“1号”将它解释为一场“梦”。
起初我当然是不信的,于是他又抛出了两个不算证据的证据——杨佩宁和秦玉林。
杨佩宁是和我进行意识绑定、建立“双向量子信道”的另外一方,而秦玉林是为了满足我的要求、主动加入到我的“觉醒”之中——这两个人都跟【黑境】有关、也都具备“瞬间入梦”的能力。
至于“觉醒”后的、那段游魂一样的经历,甚至包括“重新拥有人类身”的过程,则被“1号”解释为特殊磁场条件下的游离生物电场、被特定设备探测并捕获。
简单来说就是我的身体在“觉醒”中被毁灭了,但在特殊磁场条件下、“意识”依然作为游离电场存在,并被特定设备、也就是Aether装置所捕获。
而最后的、陈金平等人关于我的记忆,“1号”并没有反驳太多,因为那根本算不上什么证据。
那只能证明陈金平等人认识我,却不能代表他们认识的“我”、就是此刻站在这里和“1号”辩论的我。
我的最后一条论据也被击溃,虽然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替代品,可是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反驳的了。
于是在真正的“主角”回归之后,我这个替补就功成身退了。
不过就像我一开始说的,这个变化对我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在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星际行动的筹备阶段、在所有人都忙的焦头烂额的紧迫时刻,我这个原本的“主角”,突然得到了一次极其诡异的休息机会。
从那间审讯室一样的会议室离开之后,我就被安排到了生活区的一间单人宿舍,没人找我、没人安慰、没人聊天,自然也没有人来向我寻求帮助。
不过我的处境并不悲催。
或许是陈金平还有些疑虑、又或许是想感谢我之前做出的贡献,总之他给了我很高的权限。
在整个“蒙蒂塞洛”的建造基地中,除了极个别的、非专业人士不得入内的核心区域,其他地方我都可以畅行无阻。
而且这里的“畅行无阻”不止针对我一个人,凡是跟在我身边的、得到我点头确认的人,无论什么职位、职级、有无权限,都可以跟随我一同进入。
换句话说,此刻我在这座建造基地里的权限,几乎等同于陈金平这个首席执政官。
但就像那些一夜暴富的土大款一样,我突然拥有了如此高的等级权限,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使用……或者说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觉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目标。
威廉·凯恩死了,“蒙蒂塞洛”的相关资源和计划进展需要重新确认,而李智勇作为这个项目的深度参与者,顺理成章的成了主负责人。
先前“1号”派人突袭我们的时候,刘祈和刘愿因为知道玛曼拉在里面,所以先护送索菲娅和陈禹含去了安全的地方,而在风波平息之后,他们四人也被安排了新的任务。
王强和庞诚依然不被信任,但他们没有被关押或者软禁,而是被陈金平带在身边、防止他们再在背后搞什么小计划。
所有人都在为“蒙蒂塞洛”、为人类最后的希望忙碌着,只有我像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一样,漫无目的的在基地里闲逛。
这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让我感到不适,虽然没发现任何异常的迹象,可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似乎证明,在失去了我的参与——或者可以叫“捣乱”——之后,事情的进展是可以非常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