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芷嫣的心猛地一沉，那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定远将军，后者也停下了脚步，脸上那惯有的沉稳被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取代，她霍然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眉头紧锁。
“定远将军。”南芷嫣的声音因惊疑而微微尖锐，“这就是你探查过的‘暂无伏兵’？！”
不等定远将军回话，两侧山林间骤然响起密集的弓弦震动之声！
“嗖嗖嗖——！”
无数箭矢如同嗜血的蝗虫，铺天盖地般从林木深处激射而出，目标并非南芷嫣，而是全部指向她身边的定远将军以及他们周围的地面！
这是一种威慑，更是一种精准的包围圈划定——他们已被彻底困死在这段狭窄的山路上。
南芷嫣一把将“砚安”拽到身边，用他的身体和自己手中的剑勉强护住要害，心中焦急万分。
箭雨稍歇，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逼近。
林叶晃动，一名名身着玄甲、手持制式军械的兵士显出身形，他们装备精良，行动有序，绝非江湖组织影卫，分明是正规军队！
而他们的铠甲制式……南芷嫣瞳孔骤缩。
她太熟悉了这是独独听命于女帝一批士兵。
为首的将领面容冷峻，按剑而立，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定远将军身上。
“定远将军！”那将领声如洪钟，在山谷间回荡，“君上有旨！定远将军以身涉险、掌握传输叛贼重要情报，君上有令，待回到京城，任何奖赏由定远将军挑选。”
如同晴天霹雳，在南芷嫣耳边炸响。
以身涉险？掌握叛贼重要情报？说的是……定远将军？她最大的依仗，她以为忠诚可靠的部下？
她死死盯住定远将军的侧脸。
只见定远将军神情不变，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丝毫没有看南芷嫣。
“臣接旨！”随即向着京城的方向摇摇一拜。
直到这一刻，南芷嫣才彻底明白过来。
为什么追兵咬的那么紧，为什么她那些隐藏多年的据点都被发现，为什么她没办法联系到其余部下。
以及…岑漪那沉静如水的目光，那轻易的放行，那一丝极淡的嘲讽……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筹码交换或追击游戏。从她刺杀女帝、不或者说更早、丛女帝放过她、任她逃跑开始，女帝就已经做好了算盘。
而岑漪放她离开寺庙，不是忌惮“砚安”，而是要将她和定远将军——这个她隐藏在暗处的重要力量——一并引出，然后……一网打尽！
南芷嫣气的发抖，甚至来不及诘问背叛他的定远将军。
她猛地看向被自己紧紧钳制、瑟瑟发抖的“砚安”，杀心顿起。
“啊！”一直被南芷嫣紧紧抓住的“砚安”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像是被脚下的石头绊倒，猛地向前一扑。
南芷嫣本就因伤痛和震惊而心神激荡，钳制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那看似柔弱惶恐的“砚安”，身体如同泥鳅般猛地一滑，竟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此前表现的灵巧，瞬间脱离了南芷嫣的控制，
他身体猛地一沉一扭，并非向前扑倒，而是以一种刁钻至极的角度，手肘如同铁锥，狠狠撞向南芷嫣本就不断渗血的肩窝伤口！
“呃啊——！”南芷嫣猝不及防，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她眼前一黑，钳制着“砚安”的手条件反射地松脱。
“砚安”如同脱枷的猛虎，身形毫不停滞，顺势旋身，另一只手中寒光一闪，竟从袖中滑出一柄薄如柳叶的短刃，直刺南芷嫣毫无防备的腰腹。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南芷嫣甚至来不及思考。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南芷嫣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柄几乎完全没入自己腹部的短刃，以及握着短刃的那只——稳定、有力、毫无颤抖的手。
那只手，不该属于一个怯懦惊恐的少年！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那张属于“砚安”的、苍白的脸上，所有的惶恐、脆弱、无助如同冰雪般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平静。
甚至，那双眼睛里，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你……”南芷嫣张口，鲜血却先从嘴角涌出。
“砚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握住短刃的手甚至恶劣地轻轻转动了一下，带来更剧烈的、撕裂般的痛楚。
然后，在南芷嫣惊骇的目光中，他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抬起到颌下，指甲抠入鬓角边缘，狠狠一撕——！
刺耳的“嘶啦”声响起。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整个撕扯下来，露出了面具下截然不同的另一张脸。
那是一张女子的面容。
“你……谢素？”南芷嫣艰难地吐出字句，腹部的剧痛和失血让她阵阵发冷。
“殿下。”谢素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与方才“砚安”那惊慌失措的声线判若两人。“我替谢家百余口人，特来‘护送’殿下最后一程。”
“嗬……嗬……”南芷嫣想笑，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送我一程？其余人呢？女帝呢？南有仪呢？他们可都是知情人！”南芷嫣强撑着开口嘲讽，满嘴鲜血流的更凶。
“那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殿下只管安心去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