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绍志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沉吟良久,他终于抬起头,神色略显凝重。
“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前段时间,一家岛国大型投资公司找上门来,他们看中了那片区域,打算建一座超大型商贸中心。”
说到这里,他避开张震的目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试图掩饰语气中的尴尬。
张震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又带着几分玩味。
“姜叔叔,牵线搭桥的人,是不是郭进?”
姜绍志猛地抬头,手中的茶杯险些晃出茶水。
他万万没想到,远在京城的张震,竟能将魔都的风吹草动摸得如此清楚。
他强作镇定,干笑两声:“张震啊,有些事情错综复杂,牵扯的关系太多,我也不好多说。
总之,那块地确实还在洽谈中。
所以,最多给你三公里,其他地方你再看看?
偌大个魔都,难道别处就没有合适的?”
他说着,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忽起来,不敢与张震对视。
张震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冷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西装袖口——果然是郭进。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竟又搭上岛国势力,和姜绍志暗中勾结。
他的思绪瞬间回到过往交锋的种种场景,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如果是其他外商,他或许还能周旋,但面对岛国资本,他绝无半分退让的可能。
那些在历史长河中留下的血与火的记忆,时刻提醒着他:让岛国势力在魔都扎根,无异于引狼入室。
他打算表面上答应下来,然后回去之后暗中操作,破坏岛国人和郭进的计划。
“既然只有三公里,那就三公里吧。”张震忽然展颜一笑,眼中却毫无温度。
“剩下的七公里,我再另寻他处。今日叨扰姜叔叔了。”他起身时动作利落,西装下摆划出沉稳的弧度。
姜绍志握着酒杯的手猛地收紧,杯中的酒液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本已做好一场唇枪舌剑的准备,却不料张震竟如此轻易“服软”,这份反常让他后背泛起一层薄汗。
看着年轻人从容整理袖口的模样,他不禁暗想: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莫不是以退为进的计策?
“站住!”眼见张震抬脚要走,姜绍志突然换上长辈的和蔼笑容,“怎么,陪叔叔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
他扬声唤来大强准备茶具,亲自执起紫砂壶,为张震斟满一盏碧螺春。
氤氲茶香中,两人对视的目光却暗藏交锋。
张震望着杯中翻涌的茶叶,心中冷笑:这“端茶送客”应该是逐客令,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但他只是双手捧杯,姿态谦逊:“姜叔叔有话直说,我必定知无不言。”
姜绍志清了清嗓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有句话,本不该我这个做长辈的问……”
他顿了顿,目光死死锁住张震的眼睛,“你最近和晓琀还有联系?”
张震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茶盏轻碰唇边。
“每天都通电话。姜叔叔是担心我影响她学业?”
他故意调侃的语气,却让姜绍志愈发紧绷。
“倒不是学业……”
姜绍志眉头深锁,斟酌着措辞,“我就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对晓琀?你们俩……未来到底怎么打算?”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张震放下茶杯,坐姿端正,神色转为郑重:“自然是奔着最好的方向去。
我已答应晓琀和楚阿姨,今年圣诞节去米国陪她们过节。”
他忽然抬眼,目光坦诚,“姜叔叔若得空,不如同去?我包一架专机,多带些亲友也无妨。”
姜绍志张了张嘴,到嘴边的“那你和槐婷婷怎么办”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重重叹了口气,转开目光:“工作缠身,走不开。你启程前知会我一声,有些东西想让你捎给她们母女。”
送别时,姜绍志竟反常地亲自将张震送至别墅门口。
夜风卷起他鬓角的白发,张震不经意间瞥见,这位平日里威严的长辈,此刻竟透出几分寂寥与沧桑,还有真点可怜呢。
暖黄的廊灯下,姜绍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张震挺拔的身影交叠又分离,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暗潮涌动。
夜幕如墨,一辆锃亮的奔驰房车刺破黑暗,在蜿蜒的公路上疾驰,车轮碾过柏油路面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车厢内,赵家兄妹倚靠着真皮座椅,全然不见方才宴席上的醉态。
暖黄的车内灯光下,赵雪晴涂着蔻丹的指尖轻叩扶手,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哥,你敢信吗?”赵雪晴突然坐直身子,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那个张震,不仅是欧洲投资银行的董事长,连林诗瑶都对他如此恭敬。
难不成......他是林佳城的乘龙快婿?”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又隐隐透着不甘。
赵学强摩挲着下巴,目光深邃。他摇了摇头,反驳道:“不像。林佳城虽是商界巨擘,但在张震面前,明显矮了半截。
我看这小子,背后怕是站着大陆的顶级豪门。”
他突然转头,眼神灼灼地盯着妹妹,“雪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多和他接触接触,说不定能为咱们的生意打开新局面。”
赵雪晴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嗔怪道:“哥!人家张口就是一亿美刀的投资门槛,咱们这点家底,连零头都够不上,怎么接触?”
赵学强咧嘴一笑,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事在人为!妹妹,咱们要想在商界站稳脚跟,就不能怕困难。
你多辛苦辛苦,只要能搭上张震这条线,咱们的商业帝国指日可待!
再说了,你也不比林诗瑶差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蛊惑,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辉煌。
另一边,别墅门口,姜绍志目送张震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
晚风卷起他的衣角,他的身形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
方才的交锋耗尽了他的精力,每走一步都像是灌了铅般沉重。
好不容易挪回书房,他瘫坐在那张心爱的胡桃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面的电话。
他颤抖着拿起听筒,刚拨出几个号码,又猛地放下。
望着那部静默的电话,姜绍志的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若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晓琀,你在大洋彼岸,可还记得爸爸日夜牵挂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