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涨红着脸,手指绞着围裙角,活像被拎住脖颈的鸭子:“是我疏忽!要不每桌加道盐水鸭?再、再打八折!”
张震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琥珀色酒液溅出些许。
他望着老板后颈的汗渍,想起方才上菜时对方殷勤添酒的模样——这小店的桌椅都打着补丁,八成是全家老小的营生。
“罢了,”他伸手按住霍小宝的动作,“把少的那条鱼钱从账单里扣掉,菜不用补。”
老板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弯腰鞠躬时额头几乎要碰到膝盖。
等他转身下楼,张震甩过去一个眼神,霍勇罡立刻会意,顺手抓起外套披在肩上。
老霍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推开门时带起一阵凉风。
楼下传来瓷器碰撞声和几句粗粝的叫骂,而那个熟悉的女声,又轻轻哼起了不知名的江南小调。
霍勇罡的怒吼像重锤般砸破二楼的喧闹:“刚才是谁手贱拿了老子的鱼?”
楼下顿时炸开锅,瓷碗摔碎的脆响中,一个破锣般的嗓音撕破空气:“吃你条鱼是给你面子!这江宁镇还没人敢跟老子呛声!”
霍勇罡慢条斯理地解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疤痕:“小鬼子都不敢给我耍横,你比他们还硬气?”
话音未落,“啪!啪!”两声脆响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当霍勇罡擦拭着指节重新上楼时,张震正用银匙搅着碗里的蟹黄汤包。
“解决了。”老霍言简意赅。
张震瞥了眼窗外渐沉的暮色,将最后一口甜汤咽下:“收拾东西,赶在半夜前去市区住宿。”
雕花木门被推开的瞬间,冷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
楼梯口黑压压站着十几个人,为首的老者身着玄色唐装,腰间短刀夕阳下泛着冷光。
他身后壮汉们臂上的青龙刺青蜿蜒如活物,手中钢管还滴着水渍。
“想走?”老者捻着雪白的山羊胡,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滚出来的洪钟,“把打人的那只手留下,我让你们完整出城。”
霍小宝按在枪套上的手青筋暴起,霍勇罡却向前半步,军靴踏碎地上的玻璃碴。
“老东西,知道我这双手拧断过多少人的脖子吗?”
老者突然放声大笑,震得屋檐下的铜铃嗡嗡作响。
他缓缓扯开领口,胸口狰狞的弹疤赫然在目:“小崽子,你这把骨头还没我的伤疤硬!”
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整支车队队员吞噬。
霍勇罡爆喝一声,浑身肌肉如铸铁般隆起,双臂青筋暴起,双拳裹挟着凌厉的风声,宛如两条出水蛟龙,恶狠狠地朝着老者胸前砸去。
拳未至,劲风已掀起老者的衣摆,周围空气都仿佛被这股气势压得扭曲。
然而那老者却神色淡然,不慌不忙间双臂十字交叉,摆出防御架势。
刹那间,铁拳与双臂相撞,发出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
老者身形仅仅是微微后撤半寸,脚下的青砖却悄然出现细密裂痕。
反观霍勇罡,竟被这股反震之力震得向后退了半步,虎口处微微发麻,指节都有些泛白。
“哗——”车队众人见状,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要知道,霍勇罡可是车队里公认的顶尖高手,寻常三五壮汉都近不了他的身。
如今却在这老者手下讨不到半分便宜,众人心中骇然,对这老者的实力更是多了几分忌惮。
霍勇罡晃了晃被震得发麻的双拳,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又很快被狠厉取代。
他斜乜着老者,心中暗暗较劲。
那老者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沉声道:“哦?是八极拳的传人,来,继续!”
这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霍勇罡心头。
仅仅一招,自己的师门底细就被对方看穿,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
但此刻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身形如猎豹般晃动,眨眼间便欺身到老者近前,双拳上下翻飞,攻势如疾风骤雨般朝着老者要害攻去。
这次老者不再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
只见他掌心微曲,如同一把分水的利刃,轻松穿过霍勇罡的双拳防御,直取中宫,眼看就要重重打在霍勇罡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霍勇罡展现出惊人的反应速度,身形猛然向后仰倒,使出一记漂亮的铁板桥。
胸口堪堪避过攻击的同时,他的一只脚立刻如暴起的毒蛇,带着风声直踢向老者小腹。
老头却不慌不忙,伸手下压,顺势一拉,竟稳稳抓住了霍勇罡快如闪电的脚腕子。
局势瞬间逆转,霍勇罡陷入被动。
但他久经沙场,临危不乱,猛然拧腰,另一只脚如流星般朝着老者面门踢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老者手腕一抖,借着霍勇罡的力道,将他整个人狠狠扔了出去。
霍勇罡在空中翻了半圈,凭借着深厚的功底,双脚稳稳着地。
然而他刚刚站稳,只觉得脚踝一阵钻心剧痛,膝盖忍不住微微弯曲,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那老头见状,呲牙笑道:“就你这点道行离着远了,还不乖乖的自己卸了胳膊,然后磕头赔罪!”
霍小宝见父亲吃亏,气得脸色涨红,手刚摸到枪柄,便被张震一声厉喝制止。
张震目光如炬,盯着场中,突然大喊一声:“了尘师兄!”
话音刚落,一道灰影如鬼魅般闪过,了尘竟以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突然出现在那个老头面前。
老头吓得脸色大变,急忙向后退去。
可了尘的身法快如鬼魅,如同影子一般紧紧黏在他身上。
老头连退数步,后背已经抵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他怒吼一声,双掌仿佛两只大蒲扇,带着呼呼风声,一上一下狠狠拍向了尘的身上。
然而此刻了尘已贴近他身侧,借着对方招式用老的瞬间,肩膀微微一晃,一记刚猛的“靠山肘”重重撞在了老头胸口。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再看那个老头,身体如虾米般弯曲,一屁股重重坐在了地上,半天都没能缓过劲来。
暮色如血浸染天际,残阳的余晖将小镇的青石板路染成暗红,空气中还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与血腥味的诡异混合。
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打斗现场,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恶战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