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爷一听这话,整个人身子一颤:“走,屋里说!”
一行人来到屋中,毛血旺和灰狼在门口把守。
陈三爷迫不及待:“爹,我得到茹茹的消息了,她和四姨太还有花儿母子到了香港……”
蕉爷欣慰地点点头,眼眶湿润了。
“爹……”陈三爷声音颤抖,一阵哽咽,“茹茹……生了。母子……平安!”
说完,泪水飞溅。
蕉爷再也惹不住了,眼泪唰地一下溢出来,老泪纵横。
陈三爷扑通跪在蕉爷身前:“爹,女婿不孝,让您跟着担惊受怕!”
蕉爷赶忙把陈三爷扶起来:“起来,起来,咱爷儿俩总算有盼头了。老天开眼了,开眼了。”
孔麒麟和秃鹰也激动得泪水浸满眼眶,一起叹道:“太好了,太好了!”
蕉爷擦擦眼泪:“怎么知道的消息?”
陈三爷扶着蕉爷落座:“爹,我不能说,这个事,事关重大,说出来连累他人,一旦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蕉爷点点头:“明白了。茹茹平安就好。”突然蕉爷抬头一笑,“男孩,女孩?”
陈三爷破涕为笑:“男孩。茹茹给他取名陈爱茹,爹,这只是个小名,孩子的大名还需要您来定!”
蕉爷豁然大笑:“好啊,好啊,陈爱茹,挺好!”
说罢,起身,走到香案前,拿出三根香,点燃,面对沈心茹的母亲的遗像:“夫人呐,茹茹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在那边也高兴高兴。你一生信佛,一生向善,年轻时,我不理解你,我认为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我懂了,咱蕉家能有今天的一切,能够血脉相传,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你一直在阴间保有着我和茹茹,你的功德庇护着我们。祖德宗功留百世,母慈女孝万年长。我今天高兴,一会儿和师爷多喝几杯,你不要怪罪我哦。”
说完,蕉爷把燃香插入香炉碗。
陈三爷也拿起三炷香,点燃,而后手捧燃香,深鞠一躬:“妈,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您,但茹茹是您的骨肉,我和茹茹相处以来,她时常提起您,吴妈也经常提起您,您生前一直惦念茹茹、放心不下茹茹,您一直希望她找一个如意郎君,老天赐了一段姻缘,让我和茹茹走到一起。妈,您知道吗,我觉得自己配不上茹茹,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您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但有一点请您放心,这辈子,我会用尽全力去爱茹茹!妈,爹和茹茹都很好,茹茹诞下儿郎,一切顺利,您放心吧,待赶走日寇,茹茹带着孩子返回津门,我们一起去您坟前,让您的外孙给您磕头……”
说到这儿,陈三爷的眼泪如决堤之海,滚滚而出。
他想到了自己的娘亲。
他何尝不想回到家乡,在生母坟上痛哭一番,告诉娘亲:娘,您有孙子了,陈家香火有继了!
遥想当年,娘儿俩乡下度日,孤苦伶仃,娘就是因为吃不起药,才走得那么早。
一晃26年过去了,风风雨雨,陈三爷也步入中年了。
也有了自己的儿子了。
这么多年,母亲一直是陈三爷心中的痛,他眼睁睁看着母亲撒手人寰而无能为力。
后来,他有钱了,他一点都不快乐。
子欲养而亲不待,他没有弥补的机会。
这么多年走过来,他一直谨记母亲那句话:做个好人。
他没有变坏,没有做一件闷良心的事。
多大的苦,他都能吃下,多难走的路,他都能走过去。
有时,他也很累,他好想再次扎入娘的怀抱,向娘诉说一下这些年的经历。
人生,是需要倾诉的出口的,否则会压抑到爆炸。
娘死后,他才发现,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倾诉的对象了。
以前,他委屈了,一头扎入娘的怀抱,可以痛痛快快诉说心里的不悦。
后来,到了杂技团,马文妹成了倾诉的对象。
再后来,他落草江湖。
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他也逐渐关闭了自己。
再后来,遇到了沈心茹。
他很想让娘知道他现在的生活,他很想和娘唠叨唠叨这些年的经历,但是天人永隔,没有机会。
他时常懊悔,如果小时候自己再乖一点,不让母亲生气流泪,也许母亲会走得晚一些。
他时常自责,如果自己小时候有能力挣点钱,也许母亲就能多活几年。
他时常夜不能寐,想起娘的面容,心疼地流泪。
他时常在梦里呼唤:娘,我长大了,您的三儿长大了,你再看看你的儿子!
他时常在梦里呓语:娘,请再爱我一次,娘,你回来,再爱我一次。
一个人,无论长多么大,只要父母在,他始终是孩子,哪怕父母打他两下,都是幸福。
一个人,再有钱,没有了双亲,金钱也弥补不了孤单。
所以,陈三爷簌簌落泪,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