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你是朋友，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唐宁也站在树下，这棵香樟树又高又大，把他们都笼罩在了下面。
“一开始当然会先入为主，烟如织嘛，怎么听都是女子的名字，可后来我不那么确定了，我总觉得从一个人的字里行间，能够了解一些这个人的做人方式、处事风格。所以偶尔会想，万一他是个男人，烟如织这个名字只是他想要取一个极具反差感让人联想不到他自己身上的笔名，有过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
但是后来，又觉得没有意义。你是男是女，都是帮助过我心地正直的人，是我感激并且认可的朋友。”
纪繁真的眼睛更亮了，他缓缓点头，甚至摸出了一支烟。
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突然兴奋或者脑子里有了什么新的灵感需要沉淀，他通常都会摸出一支烟。
放到鼻间闻了闻，像是忽然想到了唐宁还在眼前，有些歉意。
“唐小姐介意吗？”
“不，您请随意。”唐宁微笑说完，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总是比较诚实的。
纪繁真哑然失笑，又闻了闻, 才把烟重新装回了烟盒里。
“我以为唐小姐不会这么客套, 心里想什么就会说什么。”明明不喜欢闻烟味儿，嘴上却不说，但身体又做出了相对的反应。
“我只是觉得比起您所做的那些，在我这里, 别人或许不可以抽烟, 但您纪先生可以做个例外。”
唐宁也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好笑，但她真的不喜欢尼古丁的味道。
纪繁真深吸了一口气, 点点头, “能做这个例外，纪某真的荣幸之至。”
他再一次觉得, 面对面真好, 虽然从信件中已经数次震惊于唐宁所表现出来的冷静睿智，但刚才从唐宁的三言两语中，他再度为之震撼。
原来她的境界, 居然已经超越了男女。
是啊，只是把你视为朋友，和你是男是女完全无关。
多么通透，多么令人讶异，可反过来想，却是多么的理所当然。
人世间的许多事, 都是因为套上了男女的标签, 才变得格外复杂起来，实际上摆脱掉性别符号，简单直白的令人咋舌。
在这一点上，他不如唐宁, 他还要向唐宁学习。
唐宁已经超越了他所在的思想层次，纪繁真心服口服。
“关于章汤氏离婚记, 应该快要收尾了吧？”纪繁真迫不及待想要拜读，想必一定有新的发现。
唐宁点头, “本来是的，可是最近有了新的感悟, 还需要稍作修改。”
是系统抽风突然给了她任务, 既然要觉醒民众，那原来的结尾虽然合情合理, 但就显得不够刺激了，她想着修改一下, 让结尾务必辛辣刺激到极点，这样才能更加清晰的“唤醒”。
“不着急, 三天之内完稿, 都能赶得上。”
纪繁真并不觉得奇怪，这年头一篇稿子修改几次都很常见，他还不知道唐宁几乎每次写稿都一气呵成，要是知道的不知道要如何震惊佩服。
“对了，我们报社，已经有很多读者来信了，下次我找人给你送来。”
“需要回复吗？”唐宁问, 她毕竟是个新手, 需要多问一些注意事项和操作方法。
“看你。”
纪繁真合情合理的解答，“读者大概分三类, 一类是极度喜欢，写信来表达自己的狂热和崇拜；第二类是纯粹被情节吸引，来催促作者尽快刊登下一期, 活着询问情节人物；还有第三类，是极度反对，写信来威胁谩骂，对于这一类，你不需要多加理会，回信辩驳反而会让对方更加兴致高昂，摩拳擦掌想要对你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击。”
懂了，粉、路人粉、黑。
唐宁用自己的定义做了总结，突然问道。
“纪先生应该收到不少第三类的来信吧，很有经验的样子。”
纪繁真：……
小丁每天抗着麻袋，都扛出力量来了。
他对着唐宁那双澄澈的眼眸，没有忽视其中的一丝俏皮，他本想说，是的, 的确很多, 多到你那封忠实读者的来信被小丁专门挑出来放到书桌上, 这才有了他们后来的交集。
可不知怎的, 或许是想要挽回那一点可怜的面子, 他并没有说。
“都有吧。”
他无奈的回答，清瘦的脸上有了些褶皱，显得他有些成熟。
“一般新入行的，都会承受不住谩骂攻击，不过我也是白说这么一句，唐小姐心性坚定，那些对你来说估计造不成什么影响。”
“不，我也只喜欢听恭维奉承。”
唐宁知道他在提前给她打预防针，生怕经受不住黑粉的腥风血雨，从而打了退堂鼓。
纪繁真挑眉，心里已经讶异的麻木了，她就是这么一个坦率的人。
“的确，谁不是呢。不管嘴上如何说的冠冕堂皇，人人骨子里都喜欢听好听话。”
“纪先生也是新春秋的吧，职位还不低？”
唐宁突然又这么天马行空的问了一句。
纪繁真：……
“是，算是主编之一，也代表新春秋欢迎唐小姐继续合作。也奇怪，唐小姐了解到什么我好像都不再诧异，是因为……习惯了吗？”
短短一面，他居然被唐宁搞出了这种习惯，要是被那个合伙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他。
“是纪先生心胸宽大，不和我一般见识。”
唐宁也在感叹自己的好运，“没想到我的一封信，居然能够让烟如织为我发声，同样没想到，烟如织居然是新春秋的主编纪先生，为我的官司和后续的见报起到了莫大的帮助，真的好像冥冥之中天注定一般。”
“是唐小姐的经历和本人的能力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而我，只是恰好处在这个位置，能够推动一把，仅此而已。”
纪繁真始终不居功，他坚持认为唐宁才是那个内因。
在被人看来，纪繁真是个自傲甚至有些狂放的人，总是游走在规则之外，百无禁忌。
可在他认可的人面前，他又如此谦逊，十分诚恳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