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还有周公公嘛,我也没闲着啊。】
楚流徵在心里撇撇嘴,面上乖乖认错。
只要不捅破窗户纸,一切都……这念头还没过完,就听萧靖凡道:“方才在厨房跟我倔什么?恃宠而骄?”
楚流徵:!?
恃什么骄?
什么宠什么骄?
你不要乱说啊!!!
见她沉默,从头发丝儿都能看出紧绷来,萧靖凡眉心皱起,语气跟脸色一起沉了下去:“说话!”
【说屁啊!讲真话你又不乐意听。】
楚流徵心累得慌,感觉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在她纠结哪把刀没那么疼的时候,却听一声问,“你真的不愿?”
没头没脑的五个字,却砸了楚流徵一个心惊肉跳,灵魂出窍。
耳边仿佛听到了窗户纸破裂的声音,吓得胳膊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果然,有些事光靠躲是躲不过去的。
不过,什么叫真的不愿?
她难道还有假的不愿过?
心下纳闷儿,但悬在脑袋上的刀终于砍了下来,惊恐过后,她竟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既然窗户纸都破了,再装傻也没什么意思。
好吧,主要是糊弄不过去。
楚流徵狠狠掐了下手心,起身跪下。
这动作可不像是愿意的。
萧靖凡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去,直觉楚流徵又要说些气人的话,且不是在心里说。
“奴婢蓬门草芥,既无貂蝉之貌也无左芬之才,若忝椒房,恐损陛下知人之明,实不敢当陛下厚爱。”
楚流徵屏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因为紧张而打磕巴。
“奴婢只求为陛下尽犬马之劳,遵宫规而行,至齿及宫规所赦之年,赐还乡梓,断无其他念想,求陛下成全。”
她俯身,以额触地,姿态恭顺。
守在门口的周元德没听见屋内有动静,纳闷儿之下特意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忍不住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啊?
正这时,有家丁送热水过来,周元德感觉屋内的情况暂时不需要热水,便冲他们摆摆手,吩咐道:“先送去浴房。”
主院的浴房设在西厢房内,家丁们依言将热水抬进去。
辰星蹦跳着过来,歪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凑过去小小声问周公公:“主上和流徵姐姐都在里面吗?”
周元德点头,顺便给了她一个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不要在此打扰的眼神。
辰星扁扁嘴,跑去找巳月,看看那个叫红缨的女人松口没有。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楚流徵保持着叩头的姿势,重温了一遍第一次面见皇帝时的压迫感。
不,比起那时更甚。
就算下一秒听到萧靖凡叫人将她拖下去处死她都不意外。
皇帝这种生物,向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上赶着伺候都算不敬,敢拒绝更是不知好歹,甚至碰上个昏庸无道的还会祸及家人。
想到自己可能的结局,楚流徵有些喘不过气来。
【唉!这辈子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就暴君这狗脾气,哪里能接受被个小宫女拒绝?希望暴君能念在我往日伺候还算尽心的份儿上,给我个痛快点的死法吧。】
她在心里哀叹着,苦中作乐地想。
【至少暴君不是个昏君,应该不会祸及家人。】
【四舍五入一下,羡城也算是我的家乡了,埋在这里也能称得上一句魂归故里,下辈子应该能投个好胎。】
想到投个好胎,楚流徵灵机一动,立刻虔诚地在心里许愿。
【各路神仙在上,信女已经当了两世牛马,再苦再累再难都不曾怨天怨地怨爹娘。虽未处处行善,但也不曾干过伤天害理之事。信女只求用这一世剩下的寿命换一个下辈子出生在罗马、一世富贵的机会!求神仙们成全!】
她在心里哐哐磕头,比对着萧靖凡磕头虔诚多了。
气头上的萧靖凡听得瞳孔骤缩,盯着楚流徵圆鼓鼓的后脑勺看。
竟然是两世为人!
难怪这女人身上会有系统这样的神物。
他此前从来不信什么转世轮回之说,此刻却忍不住怀疑是否孟婆汤里掺了太多水。
楚流徵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声给萧靖凡造成了多大的震撼,连世界观都改变了。她认认真真地在心里许了三遍相同的愿望,确保神仙不会遗漏她之后,开始安心地等死。
却不料只听到饱含怒意的三个字,“滚出去!”
【好嘞!】
楚流徵连头都不敢抬,以最快速度跑出门外,生怕萧靖凡反悔。
能活她也不想死,能苟一天是一天!
“砰!”
关门声惊了周元德一跳,他定睛那么一看,楚流徵竟然跟被烧了尾巴的兔子一样蹿出来了。
“你——”他试图用自己这双利眼看出点什么来,楚流徵却顾不上搭理他,提着裙摆一口气跑回了东厢房,反手关上门,身体虚脱地顺着门板滑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劫后余生,劫后余生。
心脏狂跳不止。
她两眼放空地看着前方,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各位神仙在上,信女不着急投胎了,先收回一下愿望,莫怪莫怪!”
如同许愿时一样,她连着念了三遍,并朝着四面八方拜了拜。
拜完之后,她又瘫着了。
捡回一条小命是好事,但她却开心不起来。
所谓死罪能免活罪难逃,皇帝气成那样,还不知道会怎么罚她。
在脑子里将宫里各种折磨人的惩罚过了一遍,楚流徵成功把自己给吓清醒了,拍着胸口喃喃安慰自己:“惩罚总有熬过去的时候,至少不用进后宫了,好事,好事,不用怕。”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楚流徵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撑着门爬起来,重新洗了脸梳了头,想把身上这套沾满油烟味儿的裙子换掉,打开放衣裳的箱子却愣住了。
宫外的衣裳样式自然与宫内的不同,这些衣裳都是出宫之后萧靖凡命周元德替她置办的,虽然都是买的成衣,比不上量身定制那般合身,但全是好料子,每一件都很拿得出手。
那会儿她只当大老板是个好人,没有多想,如今却不忍直视。
【楚流徵你怎么能蠢成这样!】
她抬手狠狠地拍拍脑门儿,盯着一箱子的衣裳冷静半晌,将压箱底的衣裳拿出来换上。
阿娘亲手做的衣裳,她不舍得穿,想留到出宫那日穿回家,本只是顺手带上以防万一,如今还真用上了。
感谢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