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上，可以说是千帆竞发、百舸争流。
各个世界的精英为了追逐极限而拼搏。
看台上，人们拿着千里眼四处张望，寻找自己感兴趣的节目。
有修行的人可以不借助工具，没有修行或者修行不到家的，只能看泥人身上的法术投影了。
岳川约谈了几次后，泥人们改掉乱切屏的不良习惯，能够长时间固定转播。
岳川身边，龙阳、大黄等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今天已经是比赛的第十天了。
刚开始时，他俩还兴致勃勃，浑身干劲。
可是十天之后就倦怠了。
别人是享受的看比赛，他俩是当吉祥物啊。
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目光看着他们。
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哪天人皇没来，或者迟到一会儿，就会谣言满天飞。
龙阳和大黄无奈，只能上班打卡一样早早的来。
“岳先生，听下面的人说，有人打着我的名义兜售功法、秘籍？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全都支楞起耳朵。
岳川哈哈一笑，“天下武功出姜国，姜国武功源君上。国中百姓无论创造出什么功法，都是仰仗君上的光辉，打着君上的名义也是致敬嘛。”
龙阳双眼眯起，这一番话让他很受用。
但……
“听说他们卖得不便宜，一个小小的步法就能卖十万姜圆，而且能卖很多次，很多人一夜暴富，几代人都吃喝不愁啊。”
岳川哪里不知道龙阳的意思。
这家伙没收到好处，心里有点小九九。
岳川解释道：“君上只看到了钱，却没看到人族气运吗？”
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龙阳顿时如坐针毡。
人皇嘛，肯定得有很高很高的思想觉悟。
事关人族气运，他身为人皇却看不出，这说明什么？
要么德不配位，要么能力堪忧。
“咳咳……自然看得出！”
岳川没有让龙阳讲解，而是笑了笑，说道：“人族命运共同体之下，诸天万界是紧密相连的整体。”
“不光是资源、人力的流通，还有大道的共融。”
众人都停了下来，认真聆听。
前两个他们能理解，但大道的共融是什么意思？
不光龙阳、大黄，旁边的孔黑子、老子等人也都深思。
大道？
引领大道的不应该是自己这些人吗？
岳川呵呵笑着说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假如无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预期的效果，应该反过来检查自己，行为端正了，天下的人自然就会归服。”
“同样的道理，我们现在已经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三千世界的潮头帆首。”
“大道，已经探索得差不多了，想要再重新开宗立派，所花费的艰辛十倍百倍于诸位。”
一句话说得众人心中凛然。
孔黑子、老子、长卿、小墨等人都低头不语。
他们开创一个道，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从前没有路，自己走过去就成了路，就有了道。
但是今后呢？
自己的经历没有可模仿性，也没有可复制性。
以后的人怎么悟道，怎么开创大道？
岳川接着说道：“所以就要——内求诸己！”
“内，就是身体中、心灵中、精神意念中，过去走过的道路。”
“求，同样是探索，同样是领悟，上下而求索、内外而求索。”
“己，是自己，又不是自己。是自己的意识又是自己的本能。”
“诸己，就是众多的‘己’！”
“放在个人身上，就是内心中的诸多‘念’，或者‘灵感’。”
“放在世界身上，就是万物众生，最普通，也最大众的生灵！”
“你们可能会觉得一个糯米纸封印术、草鞋变铁靴秘术没什么用，但这些秘术持续迭代，推陈出新呢？”
“一个秘法、偏方尚且如此，若是成千上万，甚至数以百万计呢？”
“今年，是他们学走了偏方、秘术，但是明年呢？他们会不会拿着这些偏方、秘术过来找咱们兜售？”
“数以百万的偏方、秘术，经过十年百年甚至数百年的揣摩、改良，会产生什么变化？”
“这些变化汇集到一起，又会发生么？”
听到岳川的话，众人豁然站起。
察觉到这里的情况，会场上瞬间寂静。
所有人都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然人皇他们怎么集体起立了？
恰好这时候，围棋比赛决出胜负。
一个年轻小姑娘靠硬熬，把对手那位老太太熬到两眼一闭昏睡过去。
人们窃窃私语。
“人皇竟然为这个小姑娘起立了？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说胜之不武？”
“不，小姑娘又没有作弊，全都是凭本事赢的。”
“人皇是不是要重申规则？”
老子从下属手中接过汇报，双眼一亮。
“恭喜来自沧澜世界的棋手湛瀛，恭喜她获得围棋比赛的第一块免死金牌！同时也恭喜她，成为本次封神大战中第一个获得金牌的女性。”
哗！
现场瞬间欢呼起来。
人们也明白人皇起立的原因。
原来是第一个女性选手。
这时候人们也醒悟过来，封神大战并不禁止女性参赛。
只是女性在体能上先天弱于男性，所以在连续十天的比赛中，女性选手基本都没有进入前几名。
也就是围棋，这种不需要体力，纯考验智慧的……
不，也是需要体力的，体力不好就会被对手熬晕。
总之这是封神大战中第一块女性获得的免死金牌，连人皇都起立祝贺。
想到这里，人们的欢呼声更加热烈。
泥人们纷纷将镜头切向围棋区，把那位女棋手的长相、面貌，360度无死角的投放出来。
龙阳等人挥挥手，做足了戏，随即纷纷坐回去。
“岳先生，您说的对，售卖偏方、秘术、功法不是纯粹的赚钱，而是为了大道，为了人族气运！是我肤浅了。”
龙阳向岳川拱手致歉，同时打消了心中所有的小九九。
愧疚之下，他下定决心，回去后整理一些简单易学的武学功法，招式散手，让手下们出去兜售。
这不是与民争利，而是要让诸天万界都吃上细粮，用上正版。
同时，龙阳也很好奇，这些功法秘籍在诸天万界兜一圈，会被改成什么模样，又会出现什么自己意想不到的流派。
其他人也纷纷思考。
内求诸己，原来是这个意思。
道，从来不在外物，而是内心。
人的开悟，外因只是一小部分，主要还是内心。
人生所有的困扰和苦难，也从来不是外物，而是精神的内耗。
苛刻的律法，黑暗的世道，吃人的社会，这些都可以解决。
只要星星之火，就能焚尽一切。
但内心中的煎熬，永无止境，宛如无间地狱。
大家都理解了岳川的意思。
于世界而言，它叫众生。
于自身而言，它叫诸己！
“自我”是诸己的汇聚，“人皇”是众生的汇聚。
难怪岳先生说，这关系到人族大道，人族未来。
原来是这样。
“岳先生的境界，远超我等百倍。”
“是啊，我等还沉浸在当下的喜悦中不可自拔，岳先生已经看到了千年后、万年后。”
“我等还在为当下的治国方略搔首，岳先生已经想好了千秋万世的大道之音。”
岳川哈哈一笑，用一种充满情感的语调说道：“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更是大道的开拓者！”
“我们要永远相信诸天万界芸芸众生的力量和智慧，永远与他们站在一起！”
“我们带领着诸天万界芸芸众生前行，他们也会把我们高高举起。”
“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面对什么艰难险阻——总会有人挺身而出，用他们的力量和智慧，帮我们渡过难关，甚至力挽狂澜！”
“只有这样，我们的文明才能一次次浴火重生，辉煌永存！”
众人叹息一声。
之前，他们无数次感觉——自己和岳先生五五开。
岳先生最多也就是比自己多知道一点，多明白一点，多领悟一点。
只要自己肯下功夫，肯钻研，迟早能赶上岳先生。
现在，听了岳先生的“内求诸己”，众人终于明白自己和岳川的差距。
这不是量上的差距，而是境界。
甚至都无法用境界来描述了。
自己一直都是由小到大、由下向上的视角。
不断探索未知，寻求边界。
岳先生相反，他更像是由大到小，由上到下。
以高维的视角，俯瞰世间万物。
没错，就是这个感觉。
岳先生就像天上的太阳。
自己站在地上，需要抬头看他。
自己爬到树上，还需要抬头看他。
自己登上山巅，依旧得高高的仰望。
自己爬得越高，越明白双方的差距。
向诸天万界的使者兜售偏方、秘术、功法，自己也会想到，也会去做。
但自己和君上一样，无一例外是为了钱财。
岳先生不同，他真的是在播撒大道的种子。
将各种道播撒到诸天万界，借助诸天万界的土壤去孕育、耕耘。
自己也许会传播道法，但自己会用一种堂而皇之，庄严肃穆的方式。
最终结果，肯定是被他们束之高阁，收效甚微。
岳先生不同，这种方法，对方必然卖力耕耘、探索、钻研。
因为，他们付钱了，而且花了大价钱。
岳川讲述道：“人的开悟，第一步就是灵肉合一，意识与本能变内耗、对抗为协作。”
“如果我们姜国是意识，诸天万界就是本能！”
“姜国是唯一的，但诸天万界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增加，越来越多。”
“任何稀奇古怪的想法、情绪，都会在漫长的时光里不断沉淀、膨胀，最终失去控制。”
“这一点，大家应该不会陌生。”
众人沉默。
因为中原世界“人皇”就是这样来的。
历代人皇都在明里暗中对抗“上界”。
今天，姜国坐到了“上界”的位置，必然也要面对下面的窥伺。
说不定哪天就蹦出一个“彼可取而代之”或“大丈夫当如是”。
说这话时，岳川看了一眼旁边的唐雪见。
后者与岳川对视一眼，随即快速低下头。
天神也是如此，而且上演过很多次了。
血肉本源、阳光本源，都是这么登上权力中心的。
唐雪见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岳川今天说的内容，让她感到无比的熟悉，却又带着一丝丝陌生。
表面上是在说中原世界，可唐雪见总觉得是在说天神一族。
自己身为天神，生活了上千万年，却没有悟得半点。
岳先生身在中原世界，从未踏足天神的世界，却说得头头是道。
就像……亲眼目睹过一样。
不光是亲眼目睹，而且是站在源头处，将天神的历史一览无遗。
唐雪见开始疑惑：师父究竟是什么人？
这已经不是智慧能够形容的了，简直……简直……
唐雪见想了半天，没有想到合适的词汇。
但她不由自主生出一种感觉——师父与自家关系很深，非常深，自己无法想象的那种深。
在其他万界生灵面前，天神都是高高在上的俯视。
无论什么种族，什么文明，在天神眼中都是资源、食物。
这种优越感不光是力量的体现，更是时光的沉淀。
可是在面对师父时，自己处处受制。
自己毫无秘密可言。
反而师父，一言一行都满含深意。
翻手册封人皇，覆手播撒大道。
姜国未来的强盛，肉眼可见，大道的勃发，毋庸置疑。
唐雪见缓缓抬头。
与此同时，老子、小墨、长卿等人也不约而同看向岳川。
龙阳、大黄眼睛中更是光芒熠熠。
“咦……你们看我干什么？看比赛啊。”
唐雪见说道：“岳先生，我们就是您的‘诸己’吧？”
其他人纷纷点头。
是的，他们确实生出这样的感觉。
内求诸己，是谁在求？
是岳先生！
一直都是岳先生！
无论仙家，姜国，还是中原又或者诸天万界。
实际上都是“己”，都是“诸己”。
只不过，岳先生“求”的方式比较特殊。
听到这话，岳川也深思起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呢……
内求诸己，自己才是那个“求”的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