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总是煎熬的，第三天晚上鹿悠悠难得睡了个整觉，但也是天不亮就醒了过来。
医院依然安静，后院的食堂冒着炊烟，她依然没什么胃口，换好衣服又去了老地方。
监护室门口站着一个军装身影，鹿悠悠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早到。
“李同志，早上好。”
直挺挺坐在门口的军人立刻起身敬礼：“嫂子好。”
“怎么这么早过来？”
李明德一板一眼地说道：“医生说顾同志今天能转普通病房，我提前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很快，鹿悠悠就发现这里不止有李明德，五分钟后一个女兵端着饭盒跑上三楼。
“鹿同志，吃早饭吗？”
鹿悠悠这才意识到罗铁军所谓的“交接工作”是什么，走一个沈先令，补上来一个班的人手，全方位无死角照顾好英雄和他的家属。
英雄这个词也不是鹿悠悠编的，昨天罗铁军临走前特意留了一会儿，不止顾清野，连她也有名有姓，说是后期会对她进行内部表彰。
一开始鹿悠悠还以为罗铁军是顺口一提，后来越听越不对，是不是承诺得太多了，竟然说军区所有研究所随便她挑。
沈先令昨天刚说要不要派个女同志过来，接班的队伍里就有个女同志，还是野战医院的护士。
三个人在门口等一会儿，终于有人来了，还是齐思邈打头阵，身后跟着一队医生。
“鹿同志，如果检查没问题，顾清野同志待会儿就能转病房，我先进去了。”
“麻烦您了，齐院长。”
医生进去之后，李明德向暗处打了几手势，很快出现几个绿军装，齐刷刷等着当搬运工。
鹿悠悠这会儿才知道医院里藏了这么多自己人。
是顾清野立了奇功，还是那个神秘的布包太重要，安保规格竟然这么高。
差不多二十钟之后，一张病床从门里推出来。
鹿悠悠上前的脚步忽然顿住。
顾清野除了脑袋完好无损，全身裹满了纱布，几乎看不到一寸衤果露的皮肤。
他脸上带着呼吸罩，双眼紧闭，若不是胸口轻微起伏，鹿悠悠甚至无法确认他还活着。
“齐院长？”
鹿悠悠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病人还很虚弱，需要休养，不用担心。”
齐思邈的话并没能安慰到她，只有亲眼看到才知道顾清野伤有多重。
在岛上发现他时只有伤腿裸露在外，却不知顾清野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鹿悠悠慢慢靠近，抬起的手始终落不下去。
顾清野脸上毫无血色，一向敏锐的人此刻对旁人的接近无知无觉。
鹿悠悠没动，几个绿军装见她这样也不好轻举妄动。
齐思邈见状想劝上几句，然而没等他开口，鹿悠悠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走吧。”
众人齐齐看向大佬，齐思邈挥了下手，轮子滚动的声音才继续响起。
齐思邈走到鹿悠悠身边：“只要好好修养，会康复的。”
鹿悠悠沉默着点头。
她知道有些话就算了问了也不会有答案，怎么样才算康复，能不能恢复如初，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
已经用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依然给不了百分之百的肯定答复。
给顾清野安排的病房就在鹿悠悠隔壁，医生护士调整好输液针管和仪器就出去了，房间里只剩鹿悠悠一人。
认识顾清野这么久，他从未如此安静过，安静得仿佛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鹿悠悠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顾清野，你后悔吗？
屋子里一片静谧，只有监护器滴滴嗒嗒的声响回应着她。
鹿悠悠垂下眼眸，视线近处是顾清野的左手，手背上青筋遒劲，因为消瘦越发凸显。
鹿悠悠伸手轻轻碰了碰，指尖瑟缩了一下像是被刺到。
记忆里顾清野的手掌永远都是干燥温暖的，不是像现在这样冰冰凉凉。
鹿悠悠忽然鼻酸，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在白色的床单上晕染出一片雪花。
身后传来敲门声，她迅速抹了下眼角：“请进。”
李明德没有进屋，示意鹿悠悠借一步说话。
“鹿同志，军区有两位同志找您。”
“现在？”
“对，就在楼下。”
鹿悠悠回身看了眼病房，李明德马上说道：“我们一定会照顾好顾同志，请您放心！”
“那就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请您放心！”
鹿悠悠下楼，大厅里又是两位没见过的绿军装，直到上了车，她才知道军区找她是为了什么。
“检查潜水装备？”
鹿悠悠的眸光骤然收缩。
很不寻常的要求，她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往别处想。
两人没再多说，一路沉默把她送到一栋二层小楼前。
门口没有挂牌，她也不知道隶属于哪个单位，只有荷枪实弹的岗哨能证明这里因该是军区某部。
二楼的某间屋子里，鹿悠悠惊讶地发现窗边坐着一位老熟人。
“方想，你怎么在这？”
“组长？”方想见到鹿悠悠也是一愣，“我不知道啊，忽然通知我军区有任务，就把我带过来了。”
方想莫名其妙被带上直升机，他还紧张兮兮地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现在看到了熟人，方想算是松了口气，总不至于组长和他一起犯错。
“二位请稍等。”
一位军装留在房间里，另一个出去了五分钟，回来的时候带着好几个人，搬来了两个大箱子。
两套潜水服，一个完好无缺，一个有多处破损。
“请二位检查一下这两套装备，分别出具一份检查报告。”
听了这话，鹿悠悠更加确定当初听到的东西都确有其事。
见方想一头雾水，鹿悠悠道：“没什么，别多想，开始工作吧。”
直到夜幕降临鹿悠悠才写完最后一行字，交接的依然是那两位军人，她也没再见到方想，都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里。
两套装备，两个不同的房间，两个人交叉检查，互不干扰。
也就是说这是两份完全独立的报告。
如此郑重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