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薨逝的消息传出。
已经是第二日了。
满城皆白,全国举哀。
死得突然,并未留下任何遗诏。
皇帝丧礼过后,病恹恹的太子顺其自然继承皇位。
继位大典上,新皇双手接过传国御玺,正式受命于天,承袭皇位。
顺理成章,顺应天命。
无人敢质疑新皇玉玺的真假。
即便曾经见过御玺的老臣也分辨不出,毕竟没拿在手里仔细瞧过。
再者,谁也不会往造假的方向去想。
御玺宝印是太皇太后亲自拿出来的,若说这世上除了先帝,还有谁最熟悉这宝印。
非当今太皇太后莫属了。
谁还敢去质疑她手中御玺的真假。
先帝大概会死不瞑目。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他费尽心思藏起的传国玉玺,有朝一日会变成不能示人的物件。
即便拿出来,也无人会信太后手中御玺是假的。
这就像是名牌衣服。
有身份地位的人,哪怕是穿一件普通白t恤,人人都会觉得价值不菲。
而普通人穿高定,拿再贵的包。
就会让人感觉是赝品,是假货。
试问太皇太后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侍,或者其它什么人拿出两枚相似的御玺。
文武百官会信谁?
真真假假,还不是掌权者说了算。
先帝泉下有知,一定会掀棺材板吧。
新帝上位第一件事,就是赏罚分明,该罚的罚,该赏的赏。
辰王弑君杀父,残害手足,勾结外贼里应外合,犯上作乱……
抄家,赐死。
种种罪名,罄竹难书。
令朝野震惊。
文武百官口诛笔伐,百姓争相唾骂。
从前夸得多好听,现在就骂得有多难听。
骂人的话,经由景王的口,一字不落的传入辰王耳中。
成王败寇,他认命了。
可曾经在他身边鞍前马后的的朝臣,却都活着,不止他们,他们的家眷,还有穆家那几个女人也还活着。
辰王只觉愤怒,恨那些背叛了他的人。
他这人没有什么软肋。
软肋这种东西,人一旦冷血无情到一定地步,就都没有了。
母妃不是,辰王府那些女人也不是。
若是有个孩子,或许孩子会是他的软肋,毕竟没有男子会不看重子嗣。
可他没有子嗣。
没有子嗣也好,否则得跟他落得一样的下场。
辰王府一众女眷,多多少少都有被连累,有下大狱流放的,比如严相千金,她可是谋划者之一,一点都不无辜。
又比如辰王妃,全程都很配合,还帮忙寻到了被绑架的群臣家眷。
新皇赦免了她。
但和逆王牵扯颇深的严家,卢家等等,就没那么幸运了。
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国库又丰盈了。
周家幸免于难,因周牧将功折罪,凭一己之力救了全家,只褫夺了周家世袭的爵位。
不过新皇恢复了周牧的科举考试。
周大公子哭死,原本他可以躺平承袭爵位的,被父亲给败没了。
父亲忠心于辰王,却死于他剑下。
可笑。
他能怪谁去。
最气的还是陆婉,她心心念念想成为的侯夫人,全没了。
掌家权还被和离回家的大姑姐夺了去。
没了爵位,周家什么都不是,她夫君更是一文不值。
读书,经商,习武,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
将来还得看小叔子的脸色。
小叔子一直记恨着她棒打鸳鸯,姜子衿被先皇罚了以后,周牧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娘家娘家回不去,日后见陆家人都得避着些走。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死死拽着掌家钥匙。
周大姑娘从她手中夺了过来:“弟妹,咱们周家没被抄家流放,全家老小都好好的站在这,你就知足吧,这还是托了三弟的福,如若不然,平日里与父亲交好的那些人家,不是进大理寺就是进了刑部大牢,再不然就是被砍头了,莫非你也想去?”
陆婉原本还想闹了一闹,至少掌家权不能丢。
但听了这话,只能偃旗息鼓。
认命了。
大理寺监牢,人满为患。
但关押辰王的地却很僻静。
辰王看着牢房外的人:“你知道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景王笑而不语。
辰王紧捏着栏杆,目眦欲裂的瞪着景王:“做兽人的滋味好受吗,当初就该让你死在江州。”
景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目光森冷:“果然是你。”
辰王仰头大笑。
“是我又如何,别人不知,难道你不知自己曾经有多卑贱,对人摇尾乞怜,人不人鬼不鬼,连大街上最腌臜的乞丐都不如,还想做皇帝,你配吗?”
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死死捏住,透不过气来。
不就是一死,有何惧。
他闭上了双眼。
等死……
耳边却传来一道幽灵般的声音。
“想死,没那么容易,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本王所受的,也要让你亲身体会,才不枉费我们手足一场……”
“你说是不是,我的好四哥。”景王收回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笑着道:“本王今日来呢,其实是特地告诉你,半月后的琼林宴,新开了个百兽园,到时里边会有狮,有虎,还会有熊瞎子,总有一个适合你的,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他隐忍,佯装纨绔逍遥王爷多年,为的就是今日,一雪前耻。
他这四哥啊,太过自私无情,这世上,最爱的就是他自己。
唯一能让他痛苦的人,也是他自己。
或许只有将他的尊严放在地上践踏,让他生不如死。
他才知道痛为何物。
辰王跌坐在地,一脸惊恐:“你……你想做什么?”
他不怕死。
可他怕那般生不如死。
兽人!听着就令人头皮发麻。
不,他不要做兽人。
宁死也不。
景王看出了他的意图,连忙招呼人过去:“看住他,不许让他死了。”
辰王用尽全身力气挣扎。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老五,你不能这么对我,新皇都说赐死,你不能违抗圣令。”
“你不能……”
原本是要赐死的辰王,却在行刑前一夜,死了。
那一夜。
有个女子一直在牢房里游荡,像鬼魂似的,还一直传出琵琶的声音。
一直弹一直弹。
从始至终就一曲,没变过。
辰王整个人像是疯魔了一般,拿头往地上撞,嘴里还一个劲的喊衿儿对不起。
那是衿儿生前最爱听的曲子。
是衿儿向他索命来的。
第二天一早。
狱卒过去一看,吓死了。
辰王倒在了血泊中,满头满脸都是血。
景王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经吓,撞不了墙也要撞地。
一心向死。
幸好还有一口气在。
做了这么些孽,想死!
没那么容易。
转头吩咐侍从:“去禀报皇上,辰王畏罪自杀,毒酒都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