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郑国将领接过文牒与印信,仔细验看,神色稍缓,但依旧带着几分审视。
他将文牒递还,沉声道:“原来是顾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将军请随我来,大将军已在府中等候。”
顾君泽微微颔首,目光平静无波。
郑国,大将军府。
书房内,檀香袅袅。
郑国大将军王,段清野,一身常服,鬓角已染风霜,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他看着对面安然品茶的顾君泽。
“东晋的皇帝对你猜忌不信任,屡生事端,又何需再效忠于他?”段清野放下手中的茶杯,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以后,你就安心留在郑国,我们一家也好团聚。”
顾君泽轻抿一口茶水,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这次,我只是来看昀哥儿的。”他并未看段清野,目光落在手中的青瓷茶杯上,仿佛那上面有更吸引他的纹路。
段清野闻言,胸口微微起伏,语气中添了一丝无奈与寥落:“你我父子,一定要如此生分吗?”
顾君泽抬眸,漆黑的眸子直视着段清野,嘴角似有一抹极淡的弧度,却无半分笑意。
“如此,不好吗?”
段清野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我也如你所愿,没有再挥兵攻打东晋,你还要我如何?”
“郑国彼时外有强敌环伺,首尾不能兼顾,你自然要退兵。”顾君泽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话语中的温情,语气依旧淡漠,“将军又何必将此说成是为我考量?”
“你!”段清野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茶盏随之震颤,茶水溅出几滴。
他瞪着顾君泽,眼中怒气翻涌,真想立刻命人将这个处处与他作对的儿子给轰出去。
然而,话到嘴边,看着顾君泽那张酷似安阳长公主,却又带着自己倔强影子的脸庞,终究还是将那股火气强行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耗尽了所有耐心。
“罢了,罢了。”段清野摆了摆手,“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强求。你们一家人的住处,我已经命人安排在府中西苑,那里清静……”
“不必劳烦大将军。”顾君泽打断他,“我们已订好了城中驿站。”
段清野刚平复下去的火气又有上涌的趋势,他盯着顾君泽,声音沉了三分:“驿站鱼龙混杂,如何能与府中相比?你是怕我害了你的妻儿不成?”
顾君泽站起身,微微躬身,算是个礼节:“大将军多虑了。只是内子与孩子们一路劳顿,不习惯陌生环境,驿站反而自在些。”
“昀哥儿那边,我会自行探望。告辞。”说完,他转身便向门外走去,没有丝毫留恋。
“顾君泽!”段清野低吼一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了手。
东晋京城,赵御史府邸的偏僻院落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神秘人那张隐在暗处的脸,显得越发阴沉可怖。
黑衣人单膝跪地,头深深垂下,声音沙哑而带着颤抖:“大人……水路那边传来消息,我们……我们设下的数次伏击,尽数……尽数失败。顾君泽一行人,已经安然抵达郑国。”
“废物!”神秘人猛地一掌拍在身前的梨花木桌案上,桌上的茶盏应声而碎,瓷片四溅。
他眼中闪烁着暴戾的阴鸷光芒,声音如同淬了冰:“我青墨谷众多精锐,投入如此多人手,竟然连一个拖家带口的顾君泽都拦不住?!我要你们何用!”
黑衣人额头冷汗涔涔,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回……回大人,他身边的影卫个顶个的高手,很是难缠。”
“我等本来已经占了上风,可郑国的水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才让他们进入了郑国境内。”
神秘人:“他倒是懂得审时度势,知道往哪里逃对自己最有利。你们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竟被他一个丧家之犬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旁的赵御史听得心惊肉跳,脸色苍白如纸。
他颤抖着声音开口,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二,也想探探“大人”的下一步打算。
“大……大人,郑国毕竟是大将军王段清野的地盘,我们的人……怕是不好轻易动手。”
“哼!”神秘人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阴森的目光缓缓扫过赵御史,让赵御史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赵御史,你的作用,可不仅仅是替本座传递消息。”
赵御史吓得连忙跪伏在地:“大人息怒!下官……下官绝无二心!”
神秘人没有理会他,缓缓踱了几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传我令下去,按兵不动,不要在郑国境内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惹怒了段清野那条疯狗。”
黑衣人微微一愣,随即领命:“是,大人。”
神秘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顾君泽这条大鱼暂时吃不着,那就先收网,加快京城内的布局,本座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至于顾君泽……他总有离开郑国的一日,本座有的是时间陪他慢慢玩!”
赵御史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他知道,京城,怕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