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秘书，您还有什么吩咐吧？”
陆远见状微微一笑。
俗话说，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同理。
空口白牙套关系，说得天花乱坠人家也未必能搭理你。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老同志，麻烦你先在这等一会，陆远同志，你跟我来。”
来到二人近前，胡秘书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陆远，随即将陆远带到一处没人的地方。
“陆远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了看左右，胡秘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哎呀，瞧我这记性。”
陆远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这不马上就要到五一劳动节了嘛，上面的内容是我们为前进煤矿准备的过节物资，您有所不知，去年我们陆家庄和前进煤矿结成了工农互助的对子，通过协调，置换的方式，时不时交换一些生活物资。”
紧接着，陆远一脸歉意想要拿回这张纸。
说是忙中出错，不小心将物资清单落到了装有鹿茸的盒子里。
“八千斤兽肉，数量若干的榛蘑，猴头菇，木耳，松茸，野菜，还有两千斤各类鱼虾，这些东西都是供应给前进煤矿过节物资？”
胡秘书听后一脸匪夷所思。
开什么玩笑。
别说一个小小的陆家庄，哪怕是公社，也未必能筹措到如此多的物资。
要知道。
这年头不论城乡，缺肉缺得厉害。
不论是猪肉牛肉鸡肉，还是鱼虾蟹。
只要是荤腥，就没有不缺的。
哪怕是东风化肥厂这样的大型国企，一年到头也只能分到一次鱼。
每年元旦。
上面会发下来一定数量的冷冻刀鱼。
其他时候想吃肉，只能自己想办法。
至于肉和各类山货。
皆要看这家企业的能耐大不大。
也是因此。
胡秘书翻看鹿茸之际，无意间看到了盒子里的一张纸条。
打开一瞧，胡秘书差点震惊地背过气去。
乖乖。
单单是一个八千斤生肉，已经让胡秘书大脑一片空白了。
“东西是有点多，不过东西越多，领导越有面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远不动声色点出前进煤矿之所以要这么多过节物资，更多的因素在于显摆。
听到这个回答，胡秘书非但没有任何怀疑，反而觉得换成自己是一把好手，也会这么做。
显摆二字，看上去庸俗得很。
殊不知在这个计划经济时代。
你显摆得越厉害，越能代表你的企业有能耐。
自从六十年代取消春节，全国只有三个法定假日。
元旦，劳动节，国庆节，每个节日放假一天。
对于职工们来说，三个节日除了能够获得额外的一天休息，同时厂里还会发过节物资。
正常情况下，工厂矿山，企事业单位发来的过节物资，都是由上级部门统一调配。
然而规矩是规矩，实际又是另外一回事。
除了部队，矿山，偏远企业，能够得到上面足额足数的物资供应。
其他地区的企业工厂，仅能得到象征性的物资配给。
大多是袜子，手套，口罩，肥皂盒这些小零碎。
这种情况下。
吃喝啥的，基本看不到。
企业和工厂的负责人就要自行想办法解决物资缺口。
久而久之，城里企业流传着一句话。
工人们的放假日，后勤科的灾难日。
“对了胡秘书，眼瞅着距离劳动节没几天了，化肥厂的过节物资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远冷不丁问道。
此话一出，胡秘书的脸色很不好看。
准备得怎么样了？
啥都没准备！
“那个……陆远同志，你们村……你们村……”
后面的话，胡秘书实在是难以启齿。
娘的，这叫什么事情。
明明是要给陆远下马威，没想到一张轻飘飘的物资供应清单，导致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远佯装不解道：“胡秘书，有事您尽管吩咐，我们村咋了啊？”
“你们村……你们村是从哪弄到的这么多肉，难道仅仅是上山打猎吗？”
胡秘书深吸一口气。
从来都是别人求他，如今盯上清单上的东西，实在是拉不下脸。
“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陆远笑道：“不瞒你说，为了满足过年时为前进煤矿的供肉任务，我们村抽调了一批骨干民兵组织了专业的狩猎队，每次上山打猎，都能收获上千斤兽肉，并且村集体还发动广大妇女同志，组成了山货采摘小组。”
“秉承着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原则，利用农闲时节完善了相关的工作。”
陆远当即开始他的天花乱坠，声称陆家庄拥有着专业的捕猎队和采摘队，将靠山吃山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通过一次次的置换和协调，陆家庄不但满足了前进煤矿的吃肉问题，并且增加了工人的食品种类，而且还从矿上获得了大量的粮食和生活物资。
老百姓有干劲，自然会更加卖力地劳动。
区区八千斤兽肉，根本难不住陆家庄。
“胡秘书，恕我冒昧，你们厂难道也缺肉吗？这不应该啊。”
陆远自问自答道：“咱们东风化肥厂可是响当当的大企业，生产的化肥能够大大提高粮食产量，拿出一些化肥兑换过节物资，还不是小菜一碟？”
胡秘书表情阴沉不定。
也不知道陆远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讽刺自己。
农村人讲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城里的各大企业也有这样的传统。
每逢年节。
企业会用计划外的剩余物资，与其他有剩余物资的企业进行物资置换。
问题难就难在置换二字。
化肥厂地位显赫，也只是相对而言。
放在乡下，化肥一袋难求。
可问题是城里根本用不上这玩意……
城里企业需要的是能当吃当喝，或者是能够提高生活水平的物资。
哪怕是两节电池，都比一袋化肥有用。
倘若直接将化肥发给工人，让工人们自己想办法换物资，性质可就严重了。
往小了说。
个人进行物资兑换，属于投机倒把行为。
往大了说。
工厂等于公开纵容犯罪。
“胡秘书，要是厂里有难言之隐，没说的，我来帮您分忧，就当是我为之前的误会赔礼道歉了。”
陆远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打消了胡秘书的头顶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