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来得急切，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像是狂风骤雨前的迅疾鼓点，打在脸上生生发疼。
晁允将衣服脱了挡在陈均安的头上，弯着腰：“没有伞，先找个地方躲躲。”
他揽着人，外套大半都在挡住身边人。快步往十几米距离的小超市里跑。能够感受到混乱中彼此相贴的温度，甚至都忧心砰砰跳动的心脏会被察觉。
小型超市，门口还卖鱼卖菜弥漫着腥气。老板是个矮个子大叔，看到两个学生跑过来躲雨连忙说：“进来点进来点，这个雨大的呦。”
陈均安偏过头，好巧不巧晁允正一眨不眨盯着他。柔软嘴唇擦过湿润的鼻尖，淅淅沥沥的雨声都远去，身上的寒意都被鼻尖扩散的灼热驱逐。
“你亲我？”晁允单手捂着鼻子，手上还撑着潮湿的外套。
陈均安将晁允手里的外套抢走，把人推着往超市内部走，“别冻感冒了，这里风大。”
晁允捉住他冰凉的手指放在手心，追问：“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心虚？”
陈均安不自在抿唇，解释说：“我没有亲你……”
“我不信！”晁允凶巴巴打断，“我亲眼看见你转过头亲我，才认识多久啊你就这样对我。”
“别无理取闹，有什么事情直接说。”陈均安用指尖拂去晁允额头鼻尖的水珠，捏他的脸肉警告：“听话点。”
“我想周末去找你玩，但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愿意用我的清白来换，这是我鼻子第一次被人亲，要是你同意我就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陈均安刚要反驳，就见晁允打个寒颤嘟囔着：“冷，哥哥我冷。”
“你的手这么暖和，怎么可能会冷。”陈均安随意拨弄晁允带着湿气的碎发。“不要总是装可怜，一米八几的个头装什么小白花。”
“你歧视我长的高？”
陈均安：“……”
别无他法，雨一时半会不会停。老板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让他们找地方坐着慢慢等。
陈均安看着晁允小口小口喝水，热气腾腾打湿睫毛，深棕眼底氤氲薄薄雾气。远望超市外霓虹灯光下灰色傍晚的雨景迷蒙，路上人群车辆寥寥，孤寂感扑面而来。
“急不急着回家？”陈均安问他。
“还好，我等下和老板借手机，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
水汽弥漫，寒凉习习，天色已晚超市店里的灯光明亮。安静的氛围下老板在自顾自玩手机里的斗地主。
“我想来找你。”晁允小声。
“找我干嘛？”陈均安起身去货架上面挑选雨伞，晁允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就没什么朋友，孤孤单单和试卷书本相伴。我平日里的开朗都是脆弱的伪装，实际内壳里还是一个需要陪伴的小男生。”
陈均安听他胡诌，低头去看雨伞尺寸，眼睫垂直落下小块阴影。扯动嘴角告诉他：“我明天有事，后天可以。”
“什么事？”
陈均安手指微顿，侧过头瞥看他轻笑：“和你有什么关系？”
晁允心有不甘，忍着火气好声说：“你就告诉我吧，我明天想来找你一起玩。”
“可是我不太喜欢和别人有太多牵扯，你要有自知之明。”
窥探到那双眼睛深处的冷漠疏离，晁允愤愤不已心想自己遇上陈均安可真是糟了难了。
陈均安笑着看晁允强忍懊恼难过的神情，轻笑出声捏他后颈，“你真的很好玩。”
“只是很好玩吗？”晁允一眨不眨看他。
陈均安刚点头，就感受到力量的拖拽，被身后人猛地向后扯去。货架上发出刺耳响声，噼里啪啦掉下来好几把未拆封的雨伞。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眼尾，肩膀被狠狠按住有些发疼，手腕被攥紧仿佛快被勒断。陈均安不太自在偏过头，冷冷斜视眉眼低戾的晁允。
“要打一架吗？”
晁允嗤笑，“谁要和你在这打架？”
陈均安拧眉不解，“那出去打好了。”
晁允找补，“谁要和你打架，我是来和你讲道理的。”
“你总是对我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打个巴掌给我甜枣，这样做真的很过分。所以我要惩罚你。”他尽量说的大义凛然，把不能见光的心思死死捂住。
“发什么神经？”
陈均安蹙眉话音刚落，就看见晁允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咬上一口，尖牙还不断摩挲加深，疼得他上去对着晁允受伤的肩膀就是一拳。
晁允疼得哼了一声，咬着玉白手腕不松口，还悄悄伸舌头舔舐淡薄血腥。
“你他妈松口……晁允你是不是变态？”陈均安冷脸挣扎，语气重了几分。
好不容易推开人，看着手腕上的深刻冒血牙印还有那亮晶晶的口水。陈均安眉头紧皱还没发话，抬眼就见晁允眼泪倒是掉个不停。
一抽一抽蹲在地上，眼眶湿润鼻尖泛红，眼泪是夺眶而出顺着脸上两颗痣往下掉。垂头丧脑耷拉眼皮，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陈均安：“……”
陈均安居高临下看着他哭，欣赏片刻蹲下将手腕上未干的口水抹在晁允的颈窝处，偏凉的温度冻得人哆嗦一下。
“哭什么？”
晁允两眼红红，小心翼翼抬头看着他哽咽：“……你打我。”
陈均安冷笑：“那你还咬我呢，怎么就不能打？”
晁允抽抽搭搭，“这是，两码事……你居然打我！”
陈均安薄唇抿紧，试图把人拉起来，“行了行了别哭了，你都给我咬出血了我都没哭。”
晁允直接扑他怀里，嘴里不停重复着那句：“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我不和你好了，不给你带牛奶送糖了……你真的打我……”
“我对你这么好，你总是欺负我，陈均安你太过分了。”
陈均安静静听了半晌，纠结过后还是拍拍他的后背，道歉：“别哭了，对不起。”
听见动静始终不放心过来查看情况的老板，看见陈均安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晁允。“你们打架啦？都是朋友有什么好打的，哎呦这哭的那个伤心，快哄哄他。”
陈均安尴尬，连连点头。
“别哭了，买把伞送你回家。”
晁允抬起头，眼泪汪汪：“肩膀疼，受伤的地方好疼好疼。”
可不疼嘛，当时就是朝着伤口打的。闻言有些心虚，陈均安用纸巾帮他擦眼泪，“别哭了，明天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直到此刻，晁允才敢回味口腔里的一丝血腥味。他舔唇，吞咽口水，开始思考未来故技重施的成功率。
“真的。”
得到肯定回答，晁允牵住陈均安受伤的手腕，鸦黑眼睫湿成缕缕放到嘴边轻轻吹气，小声说：“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我的牙齿太尖都破皮了，给你呼呼。”
“明天带你出去玩，服了你了还咬人。”
“对不起哥哥，痛不痛啊？你不要生气，对了你明天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晁允轻轻对着伤口吹气，还主动用陈均安的手指抹掉眼角未干的泪痕。
陈均安手指摩挲，感受到湿润后无奈。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晁允的想法举动，就比如莫名其妙咬自己。
“明天，去见个人。”
“谁呀谁呀？”
陈均安看他眼眶的红还未褪去，坦白说：“以前认识的小混混，好久不见聚一聚。”
“为什么要聚一聚？”
陈均安耐着性子回答：“笼络感情，万一以后有事还找他呢。当初他还挺照顾我的，帮我挡过板砖。”
晁允不说话了，皱着眉头指着肩膀喊疼。
陈均安扒他衣服领子去看伤口如何，眯眼没看明白，就听到晁允可怜兮兮一句：“你别乱看，我很害羞的。”
“……”
“你个男的有什么好看的。”嘴上这么说，陈均安还是多看了几眼其他地方，后退半步发自内心感叹：“还挺白。”
晁允面红耳赤不理他，紧贴着人走路。
结账时，陈均安带的现金就够买一把雨伞。他帮晁允买杯冲泡的奶茶，向老板借了热水泡开后递给人。
“喝吧，别哭了。”
“哥哥真好。”晁允捧着奶茶笑得灿烂。
陈均安揉把耳朵，他受不了晁允这个肉麻的调调。
“雨得下一整晚，我送你回家。”
晁允点头，将吸管递到陈均安嘴边轻声叮嘱：“烫，小心点，第一口你喝。”
陈均安不爱喝这些，鬼使神差下还是尝了口。“确实烫，你慢点喝。”
晁允紧紧盯着红润的唇，挪不开眼干脆伸手挡住陈均安的脸。他甜滋滋喝着奶茶，被揽着待在伞里往外走。
雨水打在伞上声音沉闷，晁允抱着陈均安的校服喝着陈均安买的奶茶，被陈均安揽在怀里。
他再次将吸管递到陈均安嘴边，“尝尝。”
陈均安敷衍喝一口，把伞往身边人方向偏上几分。“送你上公交车，自己路上慢点。”
晁允盯着黑色伞柄上的葱白手指，干净修长。视线又落到手腕处的狰狞咬痕，袖子微微撸起就能看到。
“哥哥，顾心愿也在打伞唉。她们怎么还没回去？后面跟着的是季煜吗？”
陈均安抬伞看去，果真如同晁允描述的那样，季煜远远跟在顾心愿身后没有打伞，狼狈不堪。
“陈均安，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的洁癖对我不管用。”
陈均安掀起唇角，“不用你说，我自己清楚。”
“……”
妈了个蛋的晁允！是个真男人现在就应该问这个陈均安到底几个意思！这副游刃有余的派头做给谁看！
内心如何狂啸，现实是晁允点头“哦”一声，贴紧陈均安的身体小声嘀咕喊冷。
他哪有这个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