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玉的裂帛声里，君墨渊染血的掌心突然浮起北斗七星图纹。
云瑶眼尾扫过影公子骤然绷紧的指节，忽而嗅到他衣襟间若隐若现的龙涎香——与方才残袖上的如出一辙。
\"破军主杀，贪狼噬月。\"君墨渊剑尖轻挑，残袖上的星纹突然燃起幽蓝火焰，\"三年前北疆战报说影阁少主战死沙场，没想到竟是躲在阴沟里当老鼠。\"
影公子折扇啪地展开，扇面墨竹突然渗出暗红血珠：\"战神这话说得......\"话音未落，云瑶的冰魄针已钉入他脚下青砖，霜花顺着砖缝瞬间蔓延至他锦靴边缘。
\"西域曼陀罗遇月华显影，你故意让冷护卫用毒针时，算准今夜是望月夜吧？\"云瑶指尖轻抚追魂玉，玉髓中星辉突然倒流回君墨渊伤口，\"用太后寿宴的画像诱我入局，再借战神旧伤发作坐实皇室罪名——好一招祸水东引。\"
冷护卫的弯刀刚出鞘半寸，整座废塔突然震颤起来。
君墨渊玄铁剑插入地面，蛛网般的裂痕中涌出金色剑气，将冷护卫生生压跪在地。
战神玄色大氅被气浪掀起，露出腰间三枚鎏金虎符——竟都是前朝制式。
\"三个月前江南盐税案，影阁吃空的三百万两白银...\"云瑶突然轻笑，乾坤戒中飞出数本账册砸在影公子面前，\"你故意让我在太尉府找到这些，原是想借我之手扳倒六皇子党羽？\"
影公子折扇上的血珠突然凝成凤纹：\"云姑娘这般聪慧，难道看不出这天下早该换个主子？\"他忽然抬手指向窗外，月光下的曼陀罗花汁竟拼出半幅龙袍纹样，\"只要姑娘与我联手......\"
\"然后像对待北疆五万流民那样，事成之后全部灭口？\"君墨渊突然咳出一口黑血，掌心北斗星纹却愈发明亮，\"你安插在尚书府的哑婢，每日用紫葵花粉污染云夫人的安神香，真当瑶儿察觉不到？\"
云瑶乾坤戒中骤然飞出十八盏琉璃灯，将影公子团团围住。
每盏灯芯都燃着从云夫人香炉取出的灰烬，紫色毒烟在灯罩里凝成\"弑母\"二字。
她看着影公子终于褪去假笑的惨白面容，忽然想起重生那日天机镜中的预言——双月同天时，必有人血祭破军。
冷护卫突然暴起，却被追魂玉中窜出的星辉捆成蚕茧。
君墨渊染血的指尖轻点虚空，那些曼陀罗花汁拼凑的宫装女子竟开始褪色：\"告诉你的主子，下次仿制太后笔迹，记得她右手小指有旧伤。\"
\"所以战神早就知道...\"影公子踉跄后退，腰间玉佩突然迸裂，露出里面半块虎符，\"难怪能调动玄甲军围了慈宁宫...\"
云瑶的冰绫绸倏地缠上他脖颈：\"你该庆幸今日见血会污了我的新计划。\"她瞥见君墨渊后背暗红已蔓延至腰封，乾坤戒中突然飘出瑶池露珠没入他伤口，\"滚回去告诉你背后那位，三日后我要看到户部所有暗桩名册——用你们埋在尚书府的十二颗棋子来换。\"
当最后一片曼陀罗花瓣在月光下化为灰烬时，追魂玉突然发出凤鸣。
君墨渊剑柄上的鎏金纹路竟与云瑶乾坤戒生出感应，两人交握的掌心里，北斗七星与凤凰尾羽的图腾正在缓慢重叠。
\"你的伤...\"云瑶突然发觉他脉象有异，重生以来第一次乱了呼吸节奏。
君墨渊却将染血的追魂玉系在她腕间，暗红血迹渗入玉髓后竟化作点点金砂：\"瑶儿可听说过，破军星动需以紫微血祭？\"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时，云瑶望着掌心渐渐消散的星图，忽然想起天界月老殿前那株双生梧桐——其中一枝，正是用战神心头血浇灌的。
暮色初临时，青砖小径上沾着未化的霜。
云瑶踩过月洞门投下的梧桐树影，袖中乾坤戒突然轻颤，惊落几片打着旋的枯叶。
她驻足望着檐角垂落的铜铃，重生后第三十七次想起天界司命说过的话——破军星现世，必以七情为祭。
\"伤口要换药了。\"君墨渊玄色大氅擦过她发梢，带着松烟墨的气息。
云瑶这才注意到他左手始终垂在身侧，暗纹袖口洇着星点血迹。
昨夜废塔里那些倒流回伤口的星辉，终究没能完全消弭破军星反噬。
暖阁里的十八盏琉璃灯还悬在原处，灯罩里残留的紫色毒烟凝成冰晶。
云瑶指尖轻点其中一盏，灯芯突然映出尚书府舆图，十二个红点正在西厢房附近游移：\"影阁的钉子倒比想象中沉得住气。\"
\"他们在等这个。\"君墨渊将染血的帕子浸入药汤，血丝蜿蜒成北斗星纹。
玄铁剑鞘突然发出铮鸣，剑气蒸腾起案上的雨前龙井，\"你故意放出要查户部暗桩的消息，三日后怕是连朱雀大街的乞丐都会收到风声。\"
云瑶凝视着茶雾中浮现的京城舆图，城南胭脂铺与城北当铺突然亮起微光。
这是重生后新悟的\"雾里观花\"术，能通过沾染因果的物件追溯关联。
当看到太傅府后巷的馄饨摊也泛起红光时，她忽然轻笑：\"原来礼部侍郎养外室的钱，走的是影阁私账。\"
君墨渊将温好的茶推到她手边，鎏金护腕擦过她微凉的指尖。
云瑶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换了前朝样式的白玉冠，垂下的璎珞正巧遮住颈侧新添的剑伤。
那些伤痕蜿蜒如谶语，让她想起昨夜追魂玉中重叠的星图。
\"母亲今日咳血次数减了两次。\"她突然转开话题，乾坤戒中飞出半截紫葵花茎，\"但东跨院的梧桐叶，背面全带着霜毒。\"琉璃灯应声而亮，映出账册间夹着的北疆舆图，某处用朱砂圈着的驿站突然漫出血迹。
君墨渊剑柄轻叩地面，剑气震散试图爬上云瑶裙摆的霜花：\"大理寺少卿上月收的瘦马，琵琶里藏着苗疆蛊虫。\"他说得漫不经心，却用染血的帕子裹住她发冷的手，\"你要的舆论，该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烧起来。\"
三更梆子响时，云瑶正在誊抄新拟的名单。
狼毫突然在\"户部侍郎\"四字上洇开墨团，追魂玉发出预警的嗡鸣。
她推开雕花窗，看见守夜丫鬟提着灯笼匆匆穿过回廊，裙裾扫过的青砖缝里钻出几根曼陀罗花蕊。
\"姑娘听说没有？\"假山后传来压低的人声，\"朱雀门贴了告示，说云尚书通敌的证物藏在慈云寺......\"
云瑶指尖凝出冰棱，却在听到下句话时骤然消散。\"说是大小姐亲自举报的！\"小丫鬟的灯笼撞上竹丛，惊飞几只寒鸦，\"今早菜市口都在传，云家要出个弑父的......\"
君墨渊的披风裹住她肩头时，檐角铜铃正发出类似骨骼摩擦的声响。
云瑶望着他鎏金护腕上凝结的夜露，突然意识到那些曼陀罗花蕊的排列方式，竟与天机镜中预示的\"双月同天\"阵图分毫不差。
\"要起风了。\"君墨渊剑尖挑起一片枯叶，叶脉突然浮现出半幅龙纹，\"明日西市的说书人，该换新本子了。\"
云瑶抚过追魂玉新生的裂痕，忽然听见墙外传来货郎悠长的吆喝。
那曲调分明是北疆葬歌，词却变成了\"云中凤，啄父目\"的童谣。
更远处，打更人的梆子声里混进了西域胡笳的音律，惊起满城未眠的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