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明深吸一口气,他按住颤抖的手掌,说:“王继豪因为一次逃跑时被人目击,调查局有了他的画像,于是我们辗转来到江市,继续犯案,我记得那天……我们照例冲出来拍照片,绑住男人,让他交出现金银行卡,逼他说出密码,那次作案,我总觉得云秀很奇怪,她似乎很烦躁,而且对那个叫王杨的男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恨意,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时,云秀突然扯下了我的面罩……”
李天明倒吸一口凉气:“之前几起案子,云秀都画着特别浓的妆,所以那些被害者,也无法准确描述出她的样子,但现在,我露了相,就在我不知所措时,云秀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捅进了王杨的胸口……”
詹又夏将这个场景画在了纸上,李天明的脸色煞白。
“当时我看到好多血涌出来,说实话,我吓坏了,我从没杀过人,我也不想杀人的,当时我感觉两条腿都是软的,云秀把刀递到了我的手上,我想要拒绝,但是云秀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我,一双眼眸里满是泪水,她说她听出这个男人的口音,是敏安镇的人,她说她的前夫也是敏安镇人,那个男人叫岳承远,对她很不好,结了婚在外面玩女人,还经常打她,她好不容易逃脱岳承远的魔爪,她说只有我可以保护她……”
高峻挑了挑眉想起了十十二案的案件资料:“所以你听了她的话,连捅了王杨数刀。”
李天明抬起手,捂住脸:“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永远也忘不掉那个可怕的感觉……王继豪吓坏了,他说他不想沦为杀人犯,但现在也没办法了,我只能威胁他,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十十二案件后,江市加强了对我们的通缉,我们只得来到K市。”
“杀死谭哲,也是同样的原因吧?”
李天明点点头:“云秀说谭哲骂她,但我知道,她只是因为,他也是敏安镇的人而已。”
“王继豪是你们杀的?”
“是……我们想要投奔岳承远,他说王继豪露了相,必须灭口,其实从那一刻起,我就害怕了,因为我看到了云秀的眼神,那么冷漠,充满了杀意,仿佛王继豪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砧板上一块随意处置的肉,进入天灵之后,我整天打云秀,因为我想撕碎她天真烂漫的外壳,看到她残忍的本质,我想让她再次露出那天的眼神,那才是真正的她。”
高峻低声说:“直到最后,她都在对你隐藏,就像她始终没有告诉你,岳承远并不是她的前夫。”
李天明愣了一下,随即,他露出苦笑:“是吗……原来是这样,原来,她从未对我袒露过真正的自己,而我,却为了这样一个假面,赔上自己的一生。”
走出问询室,高峻迎面看到了詹又夏,詹又夏把画递给高峻,说:“郝云秀本来是被害者,但她在长时间的监禁中,对施暴者岳承远,产生了复杂的斯德哥尔摩情结,以至于被救出后,她需要自己站在操控者的位置上,以填补这种心灵上的空缺。”
“原来是这样……”高峻低声呢喃。
詹又夏说:“郝云秀逃出了天灵,但是,她一定会去找杨宇。”
高峻闻言,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在某村口,废弃的码头,一艘生锈的船飘荡在海上,仿佛一个最小的浪花,都会把它击碎。
郝云秀戴着帽子,身穿宽大的外套,她小心翼翼地爬下梯子,来到船舱底部。
和甲板上的寒冷不同,这里闷热得像一个烤炉。
郝云秀拿出手电筒,往前走了几步,这时,一道黑影从暗处窜了出来,掐住了郝云秀的脖子。
一个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郝云秀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你。”
杨宇沉默了半晌,放开她。
郝云秀捂着脖子,咳嗽了一会儿,转过身,杨宇的下巴上长满了胡茬,眼神极其憔悴。
和平日里那个神清气爽的会长判若两人。
“你为什么来找我?”
郝云秀咬了咬唇,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杨宇冷笑一声:“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
郝云秀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天灵就这样被清除了,你甘心吗?”
杨宇咬了咬牙,他的神情阴沉:“当然不可能甘心,我会找何念报仇,我会让花园变成下一个天灵!”
郝云秀沉声说:“我和你一起,我也要找到花园,那里……有我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萧宇淮一身酒气地走进房间,萧宇逸被绑住双手坐在床上,白色的丝绸带蒙住双眼。
听到脚步声,萧宇逸的身子颤了一下。
萧宇淮走到他身边,坐下。
感觉到床铺陷下去,萧宇逸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哥。”萧宇淮带着醉意的声音传来,“你为什么救那个女人?你喜欢她吗?”
萧宇逸小声说:“我只是……不想你杀人。”
“是吗?”萧宇淮声音低沉,他捏住萧宇逸的下巴,萧宇逸看不见,猝不及防,只能无意识地把头偏过去。
“但是我太清楚,她看你的眼神了,所以哥,我必须得杀了她呢。”
萧宇逸咽了口唾沫:“萧宇淮,你别这样,你对我……只是因为从小缺少陪伴而产生的情感投射,你不要……”
“情感投射?”萧宇淮歪了歪脑袋,“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很了解我,对吗?”
萧宇逸不说话了,他知道他在生气。
过了片刻,萧宇逸站起身。
“哥,你别想那个女人了,就当她已经死了吧,不要惹我生气。”
萧宇逸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听着他的脚步声,萧宇逸沉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