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的男子因为祖宗荫蔽,生来就享受着锦衣玉食,再名贵的锦绫纱罗也不过是日常穿用,多稀罕的美酒羊羔也不过是三餐享用。
所以他们虽然被富贵泡软了骨头,失去了祖辈的勇武和血性,但也多少养出来了些许大家公子的气度和仪态。
像贾珍和贾琏这些人,哪怕沉迷酒色不知上进,但平时多以银钱和权势引诱女子上钩,倒是很少会出现用强的情况。
对于他们而言,去了这个好的,自然还会有下一个更好的,身边永远不会缺少伺候的人,实在犯不着非得强迫对方干什么。
他们自己滥淫,却还打着你情我愿的名头。不管是贪图银钱也好,还是贪图权势也罢,亦或者两者都想要也可以,反正他们生来就有,倒也不太在乎这个。
至于闹出来的这桩公媳丑事,贾珍肯定说不上强迫,但估计也没有多么清白。
身为贾氏族长,不思进取,却还带头违背道德世俗,破坏家风家规,足以看出其人的极度放纵和恣意疯狂。
之前李纨还觉得尤氏身上是有些老实本分在的,没想到今日一见,她平常的本分少了很多,倒是被沾染上了些许放纵疯狂。
其实她还蛮喜欢尤氏此人的,其为人平和还不那么要强,相处起来会让人觉得很舒服,而且她和李纨斗嘴皮子上虽然会输,但从没真的生过气。
甚至因为李纨的寡妇身份,对着她和兰儿心有怜悯,日常间多有照拂,时不时会送些东西过来。
东西不多,但是这份儿心意却很难得,所以每每她来,李纨都很高兴。
歇了一会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李纨便起身去二门处准备接儿子。
就每天这样一接一送的,两年的时光眨眼间便已流逝。
这天李纨看着儿子收拾书囊,“你师父的“三年孝期”快要到了,可有说想要怎么安排你后面的学业?”
贾兰:“还没说,我今天问问老师?”
“行,看看到时候你是去李府,还是跟着他进去国子监,总得提前安排下才好,省得临到头了慌慌张张的。”
这两年里,兰儿在一众亲友的见证下,正式拜了苏静怀为师。
贾府众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一方面是因着李父那边儿已经点头同意了;另一方面则是没把这个当作一件大事。
在他们心里,不管是先生还是师父,都只负责教授兰儿的学业,其他的事情还是由着李父和贾府做主的。
再说了,现在兰儿的很多事情全由着李祭酒决定,便是再来了一个师父,也是跟李祭酒那边儿起冲突,倒也不影响什么。
对贾府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对于苏静怀来说,却并非如此。
先前他虽然已经把兰儿当成了弟子来看待,但是真正行了拜师礼后,他对待兰儿却是更加上心了不少,恨不得方方面面都给照料到。
在课堂上,对待这个门下的弟子,苏静怀恨不得倾囊相授,把自己知道的全灌进弟子的脑袋里。
不管是涉及科举选士的,还是涉及学问研究的,他只要觉得弟子能够用到的,都会亲自带着兰儿由浅入深地进行学习。
甚至因着要教兰儿骑射课,他自己还特地从老早之前就开始温习弓马骑射。
不但处处用心,他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据兰儿所说,他上课的时候很有些严师的做派。
李纨平常不太干涉兰儿的学习,尽由着他师父来安排。
但是要觉得兰儿最近累了,她也不会放任不管,就直接派人去告一日的假。
这样苏静怀便明白,弟子身子有些受不住了,便会重新调整课程的进度。
这么里应外合之下,兰儿的学问一日比一日精进,身子也越来越强壮。
贾源:肯定身子越来越好啊,真当我的灵露白用了嘛?
兰儿被李纨送到二门处后,便背着自己青蛙纹样的书囊往书房走,刚进去就发现老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老师,等着您起复之后,我是继续跟着您学习,还是?”
苏静怀微微颔首,“依着你外祖的安排,应该会让你随我进入国子监。”
“到时候还是由我来教你,也省得换了别的先生,你会觉得不适应。”
“就是我起复在五月,你要入学的话在九月,中间有几个月的空档,你是想如何来安排?”
他面上询问的是兰儿的意见,实则也是想看看他母亲有什么安排,毕竟那位具有一票否决权。
这几年里,他虽然没有跟那位有什么直接接触,但对于其行事作风还是有些许了解的。
平常和和气气的,好像什么都放任不管,但这些只不过都是假象而已。
一旦她觉得不可以不合适了,出手犹如雷霆之势,根本不留别人可以反驳的余地。
反正几次之后,苏静怀是彻底服了,对于那位的意见,他就当作老师的话一样,只顺着听从,基本不会反驳。
兰儿:“老师,我还没想好中间几个月的安排,过些时日再告诉您?”
苏静怀点头,商量去吧,好好商量一番,别再给我突然抽冷子似的来一下就行。
等今天的课程上完,苏静怀看着辞别之后的学生依旧急匆匆地走了,心里不免有些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每天看着兰儿上完课之后匆匆忙忙地回家,我都会觉得有些恍惚。”
“总觉得这一幕太过熟悉,虽然每天都会发生,但还是好像第一天他刚来时的样子。”
“我还记得当时他背着个乌龟样子的书袋,个头小小的,但还是使劲往前迈步,就是为了早些回家。”
“真好啊,家里始终有人等着他,念着他,关心惦记着他。”
身边伺候的青鱼擦擦眼泪,喉间有些哽咽,“先生,您也有家人,李祭酒是,兰哥儿也是。”
我也会一直陪着您。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李祭酒不还说让兰哥儿给您养老送终嘛,这跟儿子也没有什么区别的。”
想想那个会撒娇会哄人的弟子,苏静怀觉得冰冷的心里好像有了一丝丝的热乎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