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公府,那间藏着滔天祸事的暗室,此刻正被熊熊烈火吞噬。
火光冲天,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一片通红。
徐皇后就站在那片火光之前,翟衣凤冠,在烈焰的映衬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与决绝。
蓝武与朱芷容、徐妙锦并肩立于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那场大火。
这场火,烧掉的不仅仅是那件僭越的龙袍,不仅仅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兵器,更是朱高煦那不切实际的野心,和一场本可能掀起血雨腥风的弥天大祸。
随着最后一道房梁在烈焰中轰然倒塌,一切都化为了焦炭与灰烬。
徐皇后缓缓转过身,看向蓝武和朱芷容两人:“往后,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份不容置疑的肯定。
“安心住下吧,你二哥再不会来搅扰你了。”
“儿臣,谢过母后。”
蓝武躬身一礼,心中了然。
皇后这一把火,等于是亲自为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从此以后,这就是家事,再也上不得朝堂。
这一番雷霆手段,既保全了汉王,也彻底摘清了他,更是维护了皇家的颜面。
帝王心术,皇后亦懂。
随着皇后驾临,当众掌掴汉王,又一把火烧了“罪证”,笼罩在北京城上空那股紧张诡异的气氛,终于烟消云散。
蓝武也正式搬入了修葺一新的凉国公府。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接下来的日子里,蓝武彻底忙碌了起来。
迁都乃是国之大事,千头万绪,即便有内阁六部统筹,但涉及到武勋世家的具体安置,行程安排,田产置换,依旧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作为武勋集团的领头人,蓝武自然当仁不让地挑起了这个担子。
每日里,他的国公府门庭若市,前来拜会、商议、请求帮助的勋贵络绎不绝。
他就像一个高速运转的齿轮,精准而高效地处理着每一件事情,将这股浩浩荡荡的迁都大潮,梳理得井井有条。
对于之前朱高煦的那番算计,他仿佛已经彻底抛之脑后,再也未曾提起一字。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通往巅峰路上的一块小石子,既然已经踢开了,便没必要再回头多看一眼。
时间一晃,便到了六月。天气愈发炎热。
汉王府内,气氛却比数九寒冬还要冰冷。
朱高煦被禁足在府中,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往日里的桀骜与张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颓唐。
这一日,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汉王府的侧门。
徐皇后在心腹宫女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她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走进了那座熟悉的,如今却显得格外清冷的庭院。
书房内。朱高煦正一个人坐在窗边,呆呆地看着院子里那棵枯死的槐树。
听到脚步,他甚至没有回头。
“你来干什么?”他的话语干涩,充满了疏离。
徐皇后走到他的身后,看着他消瘦了一圈的背脊,看着他那双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心中一阵刺痛。
这还是她那个意气风发,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勇武儿子吗?
“高煦。”她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他的肩膀,却被朱高煦猛地一下甩开。
他霍然起身,转过头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
“你和父皇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大哥,我什么也没有了!”
“从小就是这样。”
“我真不知道,到底我是你们亲生的,还是我大哥那个肥头大耳的是你们亲生的。”
“混账!”
徐皇后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厉声呵斥。
“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你可知你做下的,是何等灭门绝户的蠢事!若非蓝武行事周全,若非本宫及时赶到,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与本宫说话吗?”
“若是你父皇来,早就把你圈禁至死了!”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那是被气到极致,又痛到极致的表现。
看着母亲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朱高煦的气焰,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头扭到了一边。书房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
徐皇后才缓缓平复了呼吸,她看着自己这个倔强的儿子,那份滔天的怒火,最终化为了一声长长的,满是无奈与心疼的叹息。
“罢了。”
“今日来,不是为了与你争吵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份黄色的丝绢,轻轻放在了桌案上。
“这是你父皇的意思,也是本宫的意思。”
朱高煦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份丝绢。
“你,终究是本宫的儿子,是你父皇的儿子。”
徐皇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伤感。
“北京城,你不能再待下去了。”
“你父皇,给了你两个选择。”
朱高煦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等着那最终的宣判。
徐皇后避开了他的注视,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
“其一,郑和的船队,在遥远的东方,发现了一片全新的大陆,广袤无垠,物产丰饶,远胜中原。”
“你父皇说,你若愿意,他便下旨,将那片大陆,封给你。”
“让你去那里,建你自己的国,当你的开国之君。”
轰!
这个选择,如同一道惊雷,在朱高煦的脑海中炸响。
“其二。”
“琼州。”
“去琼州,继续做你的汉王,安安稳稳,富贵一生。”
听着这两个选择,朱高煦却是哪个都不想选,他不想和自己二伯、三伯,还有朱允炆哥俩一般,被封到那鸟不拉屎的海外,他更是不想去琼州。
“娘,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不和大哥抢那什么劳什子皇位了,我就想要在母后、在父皇身边好好孝敬你们几年,求你们让我留下吧!”
看着朱高煦言辞恳切的模样,徐仪华却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二儿子的脑袋:“儿啊,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耍这些小孩子脾气,但你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