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村口的碎石路,扬起一片尘土。李铁牛摇下车窗,熟悉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却少了往日的烟火气。他皱了皱眉,往常这个时间,村口的老槐树下总会聚集三五个闲谈的村民,见他回来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李母从后座探出头,疑惑地张望着。
李父摇下车窗,朝路过的赵大虎挥了挥手:\"大虎,吃过午饭没?\"
赵大虎脚步一顿,眼神闪烁地瞥了李铁牛一眼,竟像没听见似的加快脚步走开了,背影透着几分仓惶。
李铁牛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指节泛白。他分明看见赵大虎转身时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这...\"李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粗糙的手掌无意识地搓着膝盖,\"才走了半个月,怎么跟不认识似的?\"
车缓缓驶向家的方向,沿途遇到的村民反应出奇地一致——要么假装没看见,要么远远避开。有个抱着孩子的妇女甚至转身就进了院子,\"砰\"地关上了门。
李铁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后视镜里,母亲的眼眶已经红了。
\"吱呀\"一声,车停在家门口。院子里积了层薄灰,显然这些天没人来过。李铁牛刚把行李搬进屋,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清脆的喊声。
\"铁牛哥!\"
方敏站在篱笆外,马尾辫在阳光下跳跃,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已经完全恢复了。
\"你的嗓子好了?\"李铁牛快步走过去,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多亏你的药方!\"方敏眼睛弯成月牙,\"就是太苦了,我每次喝都要吃两颗柑橘压一压。\"
李铁牛正要说话,突然注意到方敏身后几个路过的村民投来异样的目光,交头接耳地走开了。他的笑容淡了下来:\"村里出什么事了?大家怎么...\"
方敏的笑容消失了。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进屋说。\"
堂屋里,方敏捧着李母倒的热茶,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杯沿:\"铁牛哥,这几天村里都在传你的闲话,说你...为富不仁。\"
\"什么?\"李铁牛手中的茶杯差点打翻,\"我做什么了?\"
\"是牛叔。\"方敏咬着嘴唇,\"他从东水市回来,到处说你买了五千万的别墅,本意是夸你能干。可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李铁牛眉头紧锁。他想起来了,半个月前牛彼得确实去过东水市,还到水晶湖别墅区找过他。
\"现在村里人都说,你能赚钱全靠大家帮你种草药。\"方敏的声音越来越小,\"说你要是真有良心,就该像电视里那个华侨一样,给每家盖楼发钱...\"
\"荒谬!\"李父拍案而起,古铜色的脸涨得通红,\"铁牛给大伙的工钱比市价高出一截,去年还自掏腰包修了村路,这些人良心被狗吃了?\"
李母抹着眼泪:\"我们铁牛哪点对不起他们了?\"
李铁牛沉默地走到窗前。远处山坡上,他投资的草药田郁郁葱葱,几个村民正在田间劳作。曾几何时,这些人都对他感恩戴德,说他是青山村的福星。
\"铁牛哥,你别往心里去。\"方敏担忧地看着他,\"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院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佝偻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牛彼得满脸通红,额头上挂着汗珠,扑通一声跪在了院子里。
\"铁牛!李大哥!我对不住你们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李铁牛一个箭步冲出去,用力扶住牛彼得的肩膀:\"牛叔,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牛彼得死活不肯起身,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滚落:\"都怪我这张破嘴!我要是不乱说,大伙儿也不会...不会...\"
李父大步走来,一把将牛彼得拽起来:\"彼得,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牛彼得哆哆嗦嗦地抹着眼泪:\"那天我从东水市回来,在村口遇上赵大虎他们,喝了点酒...我就说铁牛有出息了,在城里买了大别墅,值五千万...\"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本意是夸铁牛能干,给咱村争光。谁知道传着传着就变味了...有人说铁牛忘本,有人说他黑心,赚的都是大伙的血汗钱...\"
李铁牛胸口发闷,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他想起电视里报道过的那个华侨——倾尽家财为家乡盖楼发钱,最后却因经济困难暂停资助,反被村民骂作\"忘恩负义\"。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李铁牛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牛彼得还在自责:\"现在村里都传疯了,说铁牛要是真有良心,就该把别墅卖了钱分给大家...我解释了多少遍都没用...\"
\"这不怪你,牛叔。\"李铁牛拍拍他的肩膀,\"人心如此。\"
夕阳西沉,将院子里的四个人影子拉得很长。李铁牛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做出了决定。
\"爸妈,我暂时不回去了。\"他转身对父母说,\"村里这事得解决。\"
李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看着办吧。记住,做人问心无愧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