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胡就是基因崩溃的前佣兵吗？”出了餐馆许久，黎诺才向江聿风打听起来。
“是。”江聿风带黎诺前去冯氏餐馆是有私心的，附近的餐馆很多，但只有冯老板是独自一人照顾基因崩溃的丈夫，他就是想让黎诺看见老胡的样子，然后知难而退，放弃什么跟定他了的想法。
她的人生还有很长，但他的路已经是注定了，没有必要在他身上耗一辈子。江聿风是这么想的，但心中却隐秘的希望黎诺不要放弃自己。这种感觉很矛盾，就像幼时看见小伙伴手中的糖果，明明自己也渴望拥有，却因为担心被父母拿走而拒绝小伙伴的分享。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江聿风开始挣扎，迫切的想将其中的残酷剖开给黎诺看，“冯氏餐馆以前要开得更大些，但自老胡基因崩溃以来，为了给老胡购买基因稳定药剂，冯老板将原来的铺面和内城的房子卖了出去，只租下了这个小铺子。平日里又是店面，又是住宅，这才勉强维持得下去。而且因为基因崩溃，老胡需要长期忍受病痛，平时几乎是不能行动的，只有在刚服用基因稳定剂的那几日能稍稍帮上冯老板的忙。”
“如果基因稳定剂断了，老胡也就彻底废了。但老胡也算是运气好，有个愿意照顾她的妻子，其它那些佣兵，大多都被家人抛弃，无生无息的死了。”思绪飘远，江聿风突然想到了自己缥缈的未来。以前他觉得崩不崩溃也就那样，可他现在突然有些害怕了，他要是基因崩溃，没有了他的帮助，黎诺还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吗？
“大佬，没事的，我也会养你的！”看着眼前神情低落的大佬，黎诺只好出声安慰。其实也不算是安慰，这就是黎诺的心里话，大佬帮了她这么多，还给她花了那么多积分，她又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肯定是要报答大佬的。
人心易变。这种轻易许下的承诺最是难以实现，但听到这句话的江聿风心情却莫名变好。
她敢说，那他就相信好了。
黎诺看着眼前释然一笑的江聿风，眉目中的温柔冲淡了平日的肃杀，美好的不像话，忍不住也上扬了嘴角，“大佬就是该多笑笑。”
江聿风被突兀的夸赞打了个出其不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他多笑笑，他手下那些人就从不会说这些话。
若是有他手下的队员此时肯定会忍不住反驳，那能一样吗？你现在眼神可都要拉丝了。但是很可惜，现在正是佣兵团的休息时间，他的队友都忙着干饭，没空。
“这里……就是内城吗？”感受到江聿风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黎诺有些许的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后就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是，也不是。”江聿风看着将要暗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很是好奇的黎诺，“我带你去真正的内城逛逛吧。”
佣兵团虽然在内城，但却是集中在内城的东区，虽然有些餐馆开着，但到底没有真正的内城繁华，这也是他回答是也不是的真正原因。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之后，黎诺看着眼前这座宏伟壮观的城市傻了眼。内城，内城，原来真正是城啊。
“怎么会差别这么大？”这座城市虽然算不上高楼林立，灯红酒绿，但比之棚户区却好了不知多少倍，总体风格有些像她原来世界的小县城，但却是大了很多。
当然，风格是黎诺肉眼就能看到的，大小却是看了江聿风给她的地图。说实话，若不是看见了眼前的江聿风，黎诺都要以为自己压根未曾穿越了。
“这世界嘛，总有人是需要特权的。”不管在什么地方，人总要区分个三六九等出来，这是从基因中带来的动物习性，难以更改。
“棚户区的人没有闹吗？”压迫与反抗从来都是一起出现的，只是通常压迫占有绝大部分力量时，会消弥反抗的激情。但千年的制度都有被推翻的时候，这才百年的机制，没道理没有一点反抗的声音出现。
“闹过，死了，就不闹了。”江聿风的语气淡漠，却是让黎诺的心狠狠一沉。她仿佛看到了奋勇的先驱倒在冰凉的土地上，敌人拿着枪炮猖狂的嘲笑拿着小刀棍棒的人力气弱小。
“那些觉醒了的棚户区佣兵呢？”黎诺不死心，但喉咙已经干涩。
“劣质的基因觉醒，想活着都很难了，就更不要说造反了。”江聿风的眼神中有悲伤，也有残忍，“护卫队可都是正常觉醒的内城人。”没有人不渴望公平，只是他们缺少了争取公平的能力。”
黎诺只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个夏日的夜晚，白炽灯的光芒驱散了夜色，她带着满腔的迷茫与天真问着自己的导师，“他们既然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不掀桌子呢？”
导师并不苛责她问题的幼稚，而是无奈一笑，“在所用的暴力工具都掌握在施暴者手里时，弱小者就只能接受，而无法反抗。至于掀桌子，至少要在双方力量平等的地位下，不然就只能接受由强大者制定的规则。”
原来是弱小啊！
窥见世界一角的黎诺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只好让江聿风领着她回家。
其实他对黎诺的来历一直很好奇。既不是36号基地的，又不是其他基地的。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但江聿风也不是很关心这一点，他只是觉得黎诺这样心态与这个废土世界不符，他想改变她，却有些舍不得改变她，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不管是在棚户区，还是在内城，都没有见过。
以至于黎诺发病的时候他破天荒的慌了神，明知道医院可能治不了她的病，但还是忍不住去尝试。
好在结果是好的。
回家时，黎诺特意看了眼基地大门和城墙，高高的城墙和厚重的铁门完成了对空间的分隔，城里城外两个世界，一个悠然放松，一个汲汲营营。
但高高的围墙拦不住墙外人的向往，也拦不住墙内人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