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辰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余大有和戚文明先去忙,转身带着大和尚向陆良走去。
有心想要劝慰几句,哪知他还没张口,便听陆良道:
“是你让他们来索要的吧?”
好嘛,刚到嘴边的劝慰话,可以省下来了。
他嘿嘿一笑,“陆统领,那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陆良说这话的时候,猛地抬起来,直视唐辰。
这时唐辰才发现他的双眼通红,血丝布满整颗眼球,好似恶魔附体马上要变身般。
大和尚见此面露悲戚,到了一声佛号,劝道:
“陆施主,解铃还须系铃人,莫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否则心魔作祟,将会把您拖入魔罗深渊。”
陆良没理会大和尚的话,他双臂抱胸地站起来,凝视着唐辰,似乎只要唐辰不开口,他便这般瞪着他,直到许久。
双方僵持了十几秒钟,唐辰才开口道:
“历来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陆老统领不会没教过你吧?
我只能保证,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至于机会能不能把握住,那只能看他们自己。
奢望让陛下下旨放了他们,你还不如指望他们跟魏公公借点钱,吃下一个高利贷保命来的实际。”
陆良深吸一口气后,突然又像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顿时蔫了下去,自怀中将一本浸染了鲜血的账本掏出来,递给他道:
“我不奢望,只是觉得他们都是我父亲的好部下,是我没照顾好他们,连累了他们。
你能给个机会,便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
这个给你,我不知道你要用它来做什么,但我请你以天下百姓为重。”
唐辰厌弃地接过血迹斑斑的账本,连看都没看,反手扔向张家俩兄弟站立的位置,对他们说了一句:
“多多益善!”
张家兄弟俩探手抓过账本,喜形于色,撂下一句:
“您就请好吧!”
二人便互相推搡着,匆匆离去,同时离去的还有已经将战利品打包好的江宁卫所兵。
看他们各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要去打劫呢。
待他们走后,唐辰这才转过头来,对陆良道:
“世间百姓千万,每个人走路的方式都不一样,我如何做,便不劳统领大人您费心了,您这样也回不了京,就先回江宁,养养伤后,再去吧。”
陆良张了张嘴,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拖着伤残身躯向东城所卫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他刚到东城所卫兵集结的位置,立时引起小小的骚动,不多时便被几十名卫兵肩扛手抬着,向江宁城急奔。
大和尚见此一幕,由衷感叹道:
“陆老统领爱兵如子,陆统领有其父遗风,东城所卫也不是如传说那么薄凉啊。”
“嘁!”唐辰不屑地斥了一声,转而调侃道:“和尚不都是讲究四大皆空嘛?大庭广众下,谈什么薄凉不薄凉,大和尚你六根不净啊。”
哪知大和尚非但不生气,反而向他发出邀请:
“施主对佛法了解如此之深,可有兴趣与贫僧回庙中探讨?”
“没兴趣!”唐辰干脆利落地否道。
大和尚张嘴还要再劝说两句,哪知他还没开口,便听唐辰恶狠狠地威胁道:
“大和尚,想吃饭就跟我走,再敢啰嗦你那什么佛理,我就将你的僧籍抹了,让你变成野和尚。”
面对威胁,大和尚没神表示,只是对于唐辰不听佛理,甚表遗憾,直说他是百年难遇无师自通的转世灵童,不修佛法可惜了云云。
最后又被唐辰警告一次后,才闭上嘴,不敢再说。
然后在没有任何明确指示下,五百僧兵成了唐统领的护卫军。
当他带着一帮和尚重入江宁城时,立时引起一阵骚动。
“唉,这么多和尚,看着他们好厉害的样子,竟然没有一人受伤。”
“谁说的,你没看有两个人的手藏在长袍里嘛,那肯定受了伤了。”
“打倭寇不受伤不可能的,但是你看看刚刚过去那些兵,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还有好些人被抬着走,你再看看这些和尚整整齐齐地一个没少,衣服还这么干净。”
“唉,那个走在和尚前面的少年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唉。”
“带着和尚抗倭,这少年也够厉害的。”
“嘘,小点声,那是新任的东城所统领,朝廷的鹰犬头子。”
“我的老天爷,朝廷没人了吗?用一个少年当统领。”
“嘘,嘘,少年当统领说明才厉害啊,你知道李国舅灭门案吗,听说就是这个少年千里奔袭过来杀的。”
“那还是人吗?全家老小男丁全被砍了,这少年也下的去手。”
“别说了,别说了,他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快低头,快低头。”
除了第一次来江宁时,在城外见到过人山人海的场面。
唐辰这还是首次在城内,见到人挤人的场面。
街道两旁摩肩接踵,议论纷纷,只是他一眼扫过去,却像是消音器一般,扫到哪里,哪里没了声息,而且人人或低头,或扭头,总之无人与他对视。
这样怪异的现象,令跟在一旁的大和尚咋舌不已:
“大人的威名,可令婴孩止啼了。”
唐辰冷哼一声:“和尚,你要是闲着没事,可以去找个猴耍耍,没必要在这儿揶揄我。”
大和尚面带微笑,道:“那请檀越开具一张挂单,我等自行离去。”
“想走?晚了。”唐辰冷笑一声:“倭寇没剿灭之前,你们哪也不能去,就跟在我身边当护卫吧。”
“啊?”这下让大和尚吃惊了。
请一帮和尚当护卫,不说他从未听说过,便是整个大郑都绝无仅有啊。
“为何?”
唐辰笑着道: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你们武功高啊,你是不知道我经历过多少次暗杀,就刚刚上船前,还差点被人打死,既然你们这么厉害,干嘛不自己留着当保镖,您说呢?”
“可,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啊,留下一半给大人用,另外一半放归庙中,可好?”
大和尚见唐辰不似开玩笑,便也认真讨价还价道。
“一半?250?”唐辰顺嘴说出这个数,不知大和尚便知不可能了。
“安心,跟着我,放心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的。”
唐辰伸手拍了拍大和尚矮下去一节的肩膀,笑的像个偷成鸡的黄鼠狼。
巡抚衙门。
孙山坐在后堂太师椅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对顾凯道:
“这一场遭遇战,胜的侥幸,若没有世蕃的火炮作前锋打乱倭寇节奏,我们可能真没法打下去,就是不知接下来会如何?”
顾凯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羽毛扇,故作神秘地轻摇羽扇,道:
“无非两件事而已。”
“哦,那两件事?”孙山已经摸清这位书生的脾气,知道他好故弄玄虚,但也是真有本事,当即配合地问了一句。
“和谈,与喝酒耳。”顾凯摇头晃脑地吐出两个词。
“和谈,我能理解,这喝酒,从何说起?”孙山诧异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