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绰。”
女生冷淡的嗓音响起,男人一僵,气焰瞬间灭了一半,他微微转身,正对着朝晕,却半垂着眸,不敢看她,只敢弱弱地应:“……嗯。”
顿了顿,他连忙补充:“你不会死。”
朝晕才不管这个,她叉腰,抬起下巴,语气又冷又凶:“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谁让你管我的事了!”
“抱歉,”男人道歉道得干脆利落,却偏过头,耳侧一抹幽蓝一闪而过,他冷眼斜睨一眼吓傻的男生,缓缓压下眉头,磨了磨牙:“但是,不要和他一块儿,他是个畜牲。”
男生:???
但是这次他再不服也不敢吭声了,甚至瑟瑟发抖,连忙附和:“对对对,我是畜牲,我是畜牲,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学妹,你的饭局我先帮你和老师说一声啊!”
开什么玩笑!居然是承绰!真惹了他不高兴,他真是可能死翘翘啊。
如果说李总在京都一只手遮了半边天,那承绰就是他新生的指骨。
朝晕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大夏天还穿着长袖西装,抱臂扫视他两下,目光再触及到他手背上的疤痕时一顿,紧接着急急地转开,不愿意再看。
她语气微冷:“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真讨厌,她要一个人喝酒去。
男人却伸手握上她的小臂,低声说:“一会儿要下雨。”
他低头,看着被自己一手圈住的胳膊,眼眸渐深:“怎么还是这么瘦?”
“我是跳舞的,肯定越瘦越好啊!你笨蛋啊?”朝晕不耐地扯回自己的手,不正眼看他,冷哼:“我出来看天气预报了,没雨,我就要出去。”
承绰平静道:“会下雨。”
朝晕更不耐烦了,伸脚踹他的小腿,怒骂:“你是天王老子啊?就是不会下!就是不会下!”
她刚说完,天边轰隆一声,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连点预告都没有。
朝晕:……
啊啊啊啊啊啊!!(`へ′)
她站着不动生闷气,承绰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西装,盖在朝晕头上,直接道:“去车上。”
朝晕觉得他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出来、莫名其妙地说话,又做莫名其妙的事,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要甩开他:“别管我,我走也要自己走过去。”
承绰不理会她的话和动作,强势地揽上她的肩,坚实的小臂肌肉在熨帖的白衬衫下贲张隆起,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凌厉线条,整个人呈保护的姿态带着她走向不远处的车。
还别说,朝晕力气真的大,他都有点捉不住,两个人一直僵持着,最后朝晕心一横,直接扬手扇了他一巴掌,然后便不再挣扎。
巴掌声被雨声冲没,承绰的脸被扇偏向一边,脸上直接浮现出淡淡的红,他恍若未觉,只是低头看她,见她不挣扎了,居然眉目一柔,低声道:“打了就消气了,快去车上,想打几巴掌就打几巴掌。”
雨声不绝,车窗外几乎下成了雨幕,车里面开了空调,除此之外没什么声音
朝晕坐在副驾驶上向外看,承绰一言不发地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擦衣服,动作格外细致。
虽然她不知道他车上为啥会有干净毛巾吧!
朝晕自己一个人想了会儿,突然转过身,握住他的手腕,承绰还没来得及制止,朝晕便直接撸起他的袖子。
密密麻麻的伤疤落入眼底,有的狭长一道,有的是深入骨髓一般的狰狞,盘虬、交结,几乎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她冷着脸,咬着牙:“你就任着别人打?”
他另一只手捂上她的眼睛,温声道:“朝晕,没关系的。你当时不是猜到了吗?我只能做这些去赚奶奶的医药费,这样能赚更多钱,我不是被欺负了。”
“托你的福,我现在好好的,很好,奶奶也很好。”
他突然感觉掌心一阵濡湿,陌生的温热感让他一阵颤栗,大脑宕机。
“你别卖惨了行不行?”朝晕抽了下鼻子:“我很生气,我一直在生你的气,你突然出现也让我很生气,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又生不了气了。”
承绰宁愿她恨他也不想她心疼他,她一这样,那些藏在角落里的伤口就会一同阵痛起来,让他的眼角也濡湿。
他们要怎么才会切齿痛恨对方呢?他们比谁都懂对方的无奈、无力,就像两截方向不同的水流不能怪彼此当年的枯竭凿不穿那座大山,也不能怪时过境迁后对方的丰沛。
“不要心疼我,朝晕,”他哑声道:“我不值得你心疼。”
“我才没有心疼你,没有。”
朝晕一口咬定,拉下他的手,握在掌心,抬起眼眸,那双在他梦境里出现无数次的眼睛还是明亮、锋细、坚定。
她开口:“但是,我要是给你一个以后我能心疼的机会呢?”
——
朝晕妈妈觉得朝晕最近吃胖了。
她批评:“你这样哪有舞蹈生的样子。”
朝晕说:“那我饿死。”
妈妈大怒:“谁让你这样说话了?!”
朝晕说:“那我撑死。”
妈妈:“……”
其实朝晕也不想的!她是一名舞蹈家,确实不该吃太多。
但是谁让承绰每天给她做便当,做的还那么那么好吃!┐( ?_?)┌
朝晕原本是住校的,不过她其实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太吵,当时随口一提,结果承绰直接在刚通了新地铁的郊区给她买了一个大别野,还把奶奶接了过去,庭院里有各式各样承绰亲手做的秋千。
她开心了坐上去荡来荡去,忧郁了坐上去荡来荡去,不禁感叹:“有钱还是太好了。”
不过她每次乐完,还是严肃教训承绰:“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
承绰只是点头:他本来就只是想对她更好、最好,原谅什么的,他都不想了。
朝晕总是想起什么是什么,在放暑假后的某一天,她提出和承绰穿毛衣一起玩不脱毛衣挑战。
承绰是同意了,但是他说要晚几天,他这几天有非常重要的事做,朝晕问什么事,他支支吾吾地不说。
唉!还是淡了!
朝晕忧郁地放他离开,自己和奶奶玩了一天,等到最后天黑了,奶奶睡下,外面不热,她又去外面秋千上坐着,拿出手机打游戏,打出来了酣畅淋漓的负战绩。
在她欣赏自己的战绩的时候,那辆讨厌的车停在了门口,承绰下了车,径直向她走来。
朝晕装作看不见这个王八蛋,男人站定在他身边,弯腰看她的手机,轻笑一声。
朝晕刚要问“笑什么”,微凉的玻璃就贴在她脸颊上,她偏过头看过去,淡淡的蓝色萤光铺满她的脸颊。
他说:“萤火虫。”
男人一身简便长袖运动装,蹲下身,弯眸看她:“我说了,我想送朝晕一瓶萤火虫。”
朝晕接过这瓶萤火虫,捧在手心里,萤光把她的眼睛照得水亮,她抽了抽鼻子,一撇嘴:“你去抓萤火虫了吗?”
承绰回:“对,这个时节,南城的萤火虫很多。”
淡淡的光和他们的心汇拢在一起。
朝晕把瓶子抱在怀里,倾身过去,直视他的眼睛:“你现在说‘我一直在想你’,我就原谅你。”
承绰微愣,眉眼更加柔和,温温笑起来。
其实,他只是想让她开心,他并没有想让她原谅她。
但是看着她认真的、泛红的眼睛,他觉得他有必要说些什么。
朝晕,我的人生,其实本应该是混沌失序的,直到天光降临,秩序重生。
我不知道遇见你、思念你,究竟算梦,还是算醒。
只是,哪怕隔着两年、三年,一百年,我还是有话应该讲给你听。
他的嗓音低柔得像有温度的黑丝绒,他说:“我爱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100。】
他们的泪一同落下,朝晕和他一起蹲下,拿下巴撞了下他的头,而后一把抱住他,闷声道:“我的答案,要冬天再告诉你。”
但是答案其实已经告诉他了。
真好,真好。
人怎么能这么幸福呢?仿佛置身云端。
承绰揽紧她,像贝壳死守自己的宝藏,他抬起眼眸,看到繁星密布的天空,扬起唇瓣。
他感觉到有一千万颗软糖溶入肺腑。
跋山涉水,穿山越海,不自主地哼起你喜欢的歌。
流了好多泪,流了好多血,从南城走到京都。
朝晕,
我终于,走到你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