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打雪仗袭来。
当白白的雪球陡然砸到他的脑袋,楚淮远终于从神游的状态剥离出来。
面前的小奶娃,不大点,小萝卜似的,就算跳起来,也只能堪堪碰到他的腰腹。
却拖了一辆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碰碰车。
她朝他砸了个雪球。
便坐上车。
滴滴滴。
念念一踩油门,碰碰车响起悦耳动听的歌声,一路欢唱。
咻的一下。
飞奔到楚淮远跟前。
“嘻,嘻嘻。舅舅,念念抓到你喽!”她紧紧扯住楚淮远的裤脚,乐呵呵的。
看舅舅还说不说她腿短。
北方的小土豆,也是有脾性的!
何况,她只是暂时的。
日后,还会长高哒!
楚淮远不是不想跑远一点,不让念念追上。
但念念有车。
这让他亲身体会到。
两条腿的,还是跑不赢四个轮的。
“嗯,我承认,你是个灵活的……”小胖子。
话音还没落,他接收到念念奶乎乎、恶狠狠的视线。
求生欲爆棚。
他赶忙改了口:“是灵活的高个子。”
唔,他撒谎了。
良心会痛……
楚淮远面目沉峻,神色晦暗。
深深的瞳孔里,流淌出一缕缕暖意。
虽然雪堆厚厚的,但是佣人会时不时打扫,倒也清理出一条条小路。
足够念念开车疯玩。
念念的笑声似是银铃一般,尽管稚嫩,却颇具感染力。
穿破云霄。
也穿破冬日的严寒。
传得好远,好远。
其中,还夹杂着楚淮远宠溺的叮嘱:“慢点,开慢点……念念,你小心从车上滚下来。”
果然,他话一说完。
念念就连人带车一起摔了。
摔了个狗吃屎。
“念念痛,好痛。”其他的,还算好。
毕竟羽绒服够厚,磕着了也不疼,就是额头着地,她忍不住撇嘴。
楚淮远:“……”是我乌鸦嘴,怨我。
好的不灵。
坏的灵。
“回房间,舅舅给你上药。”楚淮远说道。
念念娇气:“在那之前,要让舅舅呼呼,痛痛才会飞飞……”她举着小肉胳膊在舅舅跟前。
眼眶里包着一泡泪。
期翼地看向舅舅。
楚淮远是冷淡寡漠的霸道总裁,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贵气,自带强悍的气场,拥有不可一世的嚣张。
但此刻,他却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
顺从念念。
他张开嘴一吹。
吹了吹念念的伤口。
念念重新挂起笑脸:“走啦,上药啦!不过,念念受伤了,需要一个大大的鸡腿作为补偿才会好。”
楚淮远温柔地将她抱起来:“两个,也给你!”
念念得寸进尺:“要三个。”
楚淮远哄着她:“给你四个!”
念念小心试探道:“我觉得,我的小肚肚还能装。”
“装吧装吧,你个装货……呃,不对,是小吃货。”
念念并非绿茶。
是他一时嘴瓢了。
念念:“……”霸总嘴瓢,我是第一次见。
时间一点点晃悠。
一天天过去了。
午后,念念捧着装满羊奶的奶瓶,坐在门槛,老大爷似的唉声叹气。
不多时,她前方投下一片阴影。
她慢悠悠抬头。
“这是正史,刚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你摸摸。”
来人戴着金丝边框眼镜,通身气度不凡,自称赵厂长的助理。
前一阵子,赵厂长热衷于研究天启国相关史实,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但凡考古专家一有新的进展,都会让赵厂长慷慨激昂,夜不能寐!
为此,赵厂长生怕自己错过一星半点的消息。
便让他一直留意。
只要关乎天启国,无论事情大小,他需要告知赵厂长一声。
这不,最新一版的《天启国正史》增添了不少内容,于昨天印刷出来。
他马不停蹄地送了过来。
可是,去了赵厂长以往待的地方,却没看见他。
有人说,赵厂长来了楚家庄园。
来找念念了。
因此,他直奔目的地。
“是哒,热乎乎的……”可惜,不能吃。
念念懒懒地摸了下。
“你是念念,我从赵董的手机上看过照片。”
他仍旧心悸得厉害。
“给你一本,给赵董一本。”
正好,助理拿了两本。
够分。
念念是鼎鼎有名的贡献者,在天启国史实方面,提供了很多信息。
让国家少走了许多弯路。
“很高兴认识你。”
念念颔首,表示礼貌。
助理:“念念可真漂亮,也好可爱,是所有人的梦中情娃!”
“我、我只是和你对视一眼,就忍不住沦陷了?!”
念念被夸了,不由得飘飘然:“嗯呐,念念的魅力就是这么大,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老人见了会返老还童……唔,死人见了,棺材板都压不住!”
全都是因为被她折服了。
“总之,没有一个不是拜倒在念念的石榴裙下哒。”
她笑容明媚,灿烂。
比那似火骄阳,还要惹眼。
助理看了,都不由得晃了一下神:“我摊牌了,我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抱一下你。”
他想了很久了。
从赵董手机上见过她后,他就想了。
助理声线在颤动,似乎无法克制,连同那一双漆黑的瞳孔,都在不停地收缩。
喷涌的思绪,犹如炎炎火山。
隐没在深层的地面,却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念念见他激动得难以言喻,便主动靠近他:“可以抱哒。”
赵爷爷提过他。
他是一个兢兢业业、坦诚大方的小哥哥。
“呜呜呜,这个拥抱好温暖,给我一种妈妈的感觉……”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思维很是混乱。
想起妈妈,他不免低落。
早在小时候,妈妈就离开他了。
而且,还是为了救他,才从车祸中丧生。
当时,他就在现场。
血浆迸溅,断裂的钢筋和散落的玻璃夹杂着乱飞的肢体,无声地诉说着惨痛的悲剧。
午夜梦回,他时而出现错觉。
隐隐约约间,耳畔传来了巨大的轰鸣。
噩梦一直在上演。
他宛若上了发条的神经,几欲崩裂。
他为此自责不已。
被浓浓的痛苦和绝望湮没。
多久了。
他记不得有多久了。
能够得到这般干净纯粹的温暖和善意。
即便仅是一点点,都足够支撑他风雨飘零、破碎得不成样子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