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的雪沫卷过官署的檐角,将议事厅内的炭火气冲淡了几分。
刘备摩挲着案头新制的《新任职官录》,指尖在“幽冀统辖”与“青徐兖调度”两行朱砂批注上反复停顿。
荀攸的鹤氅扫过满地竹简,袖中滑落的算筹“咔嗒”一声,恰卡在沙盘象征邺城的方位。
“主公,陈元龙自广陵来信,徐州盐田今岁增产三成。”
’诸葛亮羽扇轻点青州方位,八阵图虚影中浮出连绵盐垛,“他提议将半数盐税换作军马,与幽州公孙氏的牧场置换。”
张飞一脚踹开企图偷溜进炭盆的狸猫,玄甲上凝着的冰碴簌簌而落:“俺看行!并州狼骑的新马镫正缺好铁,拿盐跟乌桓换寒铁,妥妥的!”
“不妥。”
荀攸从北疆舆图中抬头,点向幽州冻土,
“公孙瓒旧部仍有千余流散牧民,若以盐铁为饵招抚,远比换马划算。”
他袖中滑出一卷血书,正是昨日并州联名按下的《垦荒请愿》,“北地缺的是能开荒的犁,不是杀人的刀,我们明年开春就要与袁绍进行第一次交易了。”
刘备闭目听着炭火爆裂声,腕间赤金龙纹忽明忽暗。
去岁并州狼骑横扫袁绍时的马蹄声,与今冬流民垦荒的耒耜声在识海中交织,最终凝成案头那株金纹流转的大印。
“着陈登以盐税四成购幽州战马,余下六成……”
他猛然睁眼,抓起把麦粒撒向沙盘,
“全部换成铁犁,凡北盟流民垦荒超百亩者,赠耕牛一头!”
今年的曹操在汉中的临时任所过冬。
地龙烧得燥热,曹操斜倚虎皮榻,枯指捻着密探送来的益州秘宝冷笑:“刘玄德还想着直接进成都?这小子真以为全益州都是傻子了?”
阶下李典的藤盾尚沾着汉中血渍,闻言闷声道:“刘备在邺城设了‘农械院’,机关所造出了什么‘三脚耧车’,说是日播百亩。”
“三脚耧车?”
曹操突然嗤笑,倚天剑鞘重重磕在《屯田策》上,“那玩意半月前就躺在孤案头了!”
李儒在信息方面确实有天分,“泰山匠坊每出新械,曹营细作次日便能仿制,刘大耳种的不是麦子,是淬炼天下的熔炉!”
荀彧的鹤氅无风自动,袖中星盘映出邺城官仓的虚影:“主公,兖州今冬冻死耕牛千头,是否从荆州……”
“买!”曹操剑锋劈开虚空,“告诉孙策,如今的天下,让他看清楚谁是敌谁是友!”
长江的冰棱撞在江陵城垛上,碎成晶莹的渣滓。孙策一脚踢翻案几,案上《荆襄田册》哗啦散落:“三日!整整三日!这帮老顽固宁肯在祠堂绝食,也不肯签田契?!”
周瑜的白裘掠过满地竹简,指尖在“蒯氏祖田”上轻叩:“伯符可知,蒯越的曾祖是光武年间第一个在江陵种出双季稻的?”
他掀开窗棂,寒风裹着孩童的嬉闹声卷入,
“但现在,蒯家的佃户连粟种都买不起。”
城楼下,几个荆襄稚童正用木棍在雪地划拉,歪扭的“泰”字旁堆着稻穗状的雪团。
小乔捧着暖炉倚门轻笑:“使君,蔡家女眷今早用嫁妆换了泰山新稻种,此刻正在西郊试种呢。”
孙策的霸王枪尖倏地顿住。
这位江东霸王突然意识到,自己本身也是江东士族的一部分,很多时候,周瑜做的要比自己更客观。
泰山匠坊的锻铁声昼夜不息,展昭的青鳞剑挑开棉帘时,糜竺正对着《商路堪舆图》皱眉。图上自琅琊港延伸出的朱砂线,在益州方位被硬生生截断。
“严颜卡死峡口,盐船怕是过不了白帝城。”
糜竺将算珠拨得噼啪响,“除非……”
“除非让严颜自己开口要盐。”
展昭剑鞘轻点图上米仓山,“张鲁烧了汉中粮仓,天府之城比不过我们的天下金箔。”
他甩出卷帛书,赫然是法正亲笔的密信:“三日后,益州商队以钱换米盐,走阴平道。”
糜竺的玉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幽光:“那要再加三成利,毕竟‘阴平道’的舆图是拿三条人命换的。”
“再加半成。”展昭反手抛来块木牌,牌上“万顷堂”三字金纹流转,
“泰山书院明年开‘商道科’,榜首弟子可入糜家商队,你帮我约一下五大豪商,有要事相商。”
五更天的官仓灯火通明,刘备望着廊下呵气成霜的流民队列,解下大氅罩住个打哆嗦的孩童。
诸葛亮从雪幕中疾步而来,羽扇挂着冰凌:“主公,子敬传讯,江东愿以战船二十艘换青州铁犁千具。”
“给。”刘备将暖手炉塞给老农,
“再加三百架龙骨水车,告诉鲁子敬,我要鄱阳湖的漕运权。”
荀攸的咳声自回廊传来,他怀中紧搂的《北疆调度册》已批注过半:“幽冀十四郡的冬衣今日发尽,但徐荣将军说,并州狼骑的马蹄铁耗铁过甚,要减三成……”
“不减。”
刘备抓过案头短刀,一刀削下荆冠垂旒,“熔我的冠冕,够打多少副?”
金玉坠地声惊得众人屏息。
腊月廿三,小年夜的雪粒子砸在泰山书院檐角。展昭倚着梅树,看糜竺与豪商在暖阁中厮磨唇舌。
“幽州的皮货、青州的盐、徐州的锦——诸位掌着天下六成物流。”
糜竺的茶盏重重一磕,“但商道卡在诸侯牙缝里,今日吞一船,明日扣三车,这生意怎么做?”
河北甄家这一次是一个陌生面孔,俊美男子突然冷笑:“糜兄不如直说,要多少买路钱,谁不知道现在刘玄德就是最大的诸侯?”
“不要钱。”展昭推门而入,青鳞剑鞘震落梁上积雪,“要路。”
羊皮地图哗啦展开,一条朱砂新线自泰山蜿蜒至交州,沿途驿站星罗棋布。
“每家出百车货,千家成商队。”剑尖点在长沙方位,“沿途流民作镖师,所过郡县抽一成利养兵——这路,我们自己开!”
暖阁死寂片刻,爆出此起彼伏的算珠声。
窗外,巡夜的赵云与马云禄并肩掠过雪地,九节鞭银铃混着马嘶,惊落一树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