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完之后，胃里只剩下胆汁的苦涩，空荡荡的难受。
方寒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硬是撑着站直了身体。
他连吸了几口冰冷的夜风，试图压下喉咙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眼前的修罗场依旧在强烈冲击着他的视觉和神经。
目光扫过一旁。
他与王烈交换了一个眼神，沉重无比。
无需言语，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惊骇。
王烈强忍着不适，上前几步，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却是无法理解的困惑。
“少爷。”
“我和大力刚才粗略看了一遍，每个角落都搜过了。”
“没有活口。”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肯定。
“一个都没有。”
王烈蹲下，用刀鞘拨开近处一具断臂尸体的衣物，指着那已经发黑凝固的伤口边缘。
“看这伤口，还有血迹干涸的程度…”
他判断道。
“这些人，恐怕死了不止三五天了。”
至少三天，甚至可能更久。
王烈站起身，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脸上写满了想不通的疑虑。
“属下实在想不明白。”
“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
“这手段，干净利落到了可怕的地步，竟不留一个活口。”
“黑风寨这伙人虽算不上什么大势力，但终究是几十号亡命徒，还有那铁钩鹰、酒鬼虎、疯狗豹三个当家，都不是什么善茬。”
“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把整个寨子连根拔起…”
王烈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忌惮。
“这等雷霆手段，委实太过骇人。”
方寒此刻却没心思去纠结凶手是谁。
现在追查这个，毫无意义。
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十车粮食！
还有那两车足以武装一支小型军队的兵器和铠甲！
“别管是谁干的了。”
方寒声音冷硬，直接打断了王烈的猜测。
“人死光了，东西呢？”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那十车粮食，还有那两车军械，找到没有？”
王烈猛地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急切。
“对！粮食和兵器！”
“属下刚才只顾着查看尸体，还没来得及仔细搜寻！”
方寒当机立断，指向寨子内部的不同区域，迅速下达指令。
“分头找！”
“王烈，你带方四去那边库房区域！”
“大力，你跟我来，检查主厅和后面几个像是头领住的院子！”
“方五，你去搜那些偏僻角落的杂屋！”
他加重了语气。
“都给我仔细点！任何一个可能藏东西的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少爷！”
众人强打起精神，立刻行动起来。
尽管脚下不时踩到黏腻的血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依旧令人作呕。
但这关系到他们的根本利益，甚至可以说是身家性命，谁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然而，一圈搜下来，结果却冰冷得让人心头发凉。
库房里空空如也，只有散落的杂物和早已干涸的血迹。
主厅和几个头领的房间里，除了更多的尸体和打斗痕迹，同样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方寒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难道…那些至关重要的物资，真的已经被灭掉黑风寨的那伙神秘人给捷足先登，运走了？
若是如此，那他们今晚冒着奇险摸上这死人山，可就真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深深的失望，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远处，负责搜索最偏僻角落的方五，突然连滚爬带地跑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
“少爷！少爷！”
他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都因为过度兴奋而变了调。
“找到了！我找到了！”
方寒精神猛地一振，立刻大步迎了上去。
“找到什么了？！”
方五剧烈地喘着粗气，激动地指着身后靠近山壁的方向。
“一个山洞！少爷，我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
“就在那边一堆乱石后面藏着！洞口还用枯藤掩饰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山洞？！
方寒心中，瞬间重新燃起了炽热的希望！
土匪藏匿重要赃物，山洞，是最常见的选择！
“快带路！”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
一行人立刻跟着方五，匆匆赶往寨子后方靠近山壁的一处偏僻角落。
拨开那些茂密的枯藤和几块故意堆砌的碎石，果然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才能通过。
方寒没有让别人先进，自己率先弯腰，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一股潮湿、带着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一片漆黑。
李大力紧随其后，点燃了火把。
昏黄的光亮瞬间驱散了洞内的黑暗。
然而，火光映照出的景象，却像一盆冷水，狠狠浇灭了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山洞并不深，一眼就能望到头，大概也就十来步的样子。
里面…空荡荡的。
地上散落着一些干草和破烂的瓦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别说堆积如山的粮食和兵器了，连一袋谷子、一柄生锈的破刀都看不见！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方五看着这空空如也的山洞，脸上的兴奋瞬间垮掉，变成了浓浓的失望和沮丧，喃喃自语。
王烈和李大力也是面露失望，默默地叹了口气。
看来，真是白高兴一场。
方寒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空欢喜。
他无声地吸了口气，转身，正准备离开这个令人失望的空洞。
可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骤然划过他的脑海！
不对！
他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和资料里，对于这些狡猾的匪徒描述…
狡兔尚且三窟！
这些杀人越货、心思缜密的亡命徒，怎么可能把所有赖以生存的重要家当，都放在这么一个虽然隐蔽、但并不算特别难发现的山洞里？
尤其是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一个真正隐秘的藏宝地，往往会有更深层的布置！
密室！夹层！
想到这里，方寒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豁然转过身，重新一寸一寸地扫视着这个看似普通、空无一物的山洞石壁！
王烈看他举止异常，不由疑惑地问道。
“少爷？怎么了？”
方寒没有回答。
他伸出手，指尖冰凉，开始在那粗糙的石壁上，仔仔细细地摸索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也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凸起或者凹陷。
仿佛要将每一块石头的纹路，都刻在脑海里一般。
王烈和李大力看得一头雾水，满脸疑惑。
方四和方五更是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自家少爷到底在做什么。
这山洞里里外外都搜遍了，连老鼠洞都掏过了，光秃秃的石壁，就算再摸上一百遍，又能摸出什么花样来？
嗒。
嗒。
嗒。
方寒的手指，极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石壁，仔细倾听着从石壁内部传来的细微回声。
突然！
他的手指，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下来！
在那里，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这道缝隙被厚厚的尘土和褐色的苔藓巧妙地掩盖着，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就难以发现。
而且，这道缝隙的边缘，似乎比周围天然形成的岩石，要更加平整一些！
似乎…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方寒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就是这里！
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立刻扭头，沉声喝道。
“李大力！”
“你过来，用刀背敲敲这附近的石壁！”
“用力点！仔细听听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