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上午九点,上海默势基金会议室,冷白光灯管在天花板上投下均匀的光斑,陈默转动原油钻头袖扣,金属部件在晨光中闪烁不定,与他眼下的青黑形成鲜明对比。法务总监王雅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映出电脑屏幕上的做空报告标题:《默势基金:一场用雪球产品编织的质押骗局》,标题下方配着St新湖股价崩盘的K线图,如同一张触目惊心的心电图。
“灰熊发布的做空报告指控我们向新湖系输送利益,”王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虑,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关联交易图表,那些红色的箭头从雪球产品持仓指向新湖系股票,再延伸至衢州国资的质押协议,“他们聘请了前四大会计师,用机器学习分析了我们过去一年的交易记录,得出结论:雪球产品80%的持仓集中在St新湖、新湖矿业等关联方股票,目的是用基金资金为实控人的质押股权托底。”
“这些股票是质押给衢州国资的抵押物,”陈默的袖扣刮过会议桌,留下一道细微的痕迹,如同他此刻千疮百孔的辩解,“做空机构故意混淆质押与持仓的区别。质押是股东个人行为,基金的持仓是独立投资决策。”他转向技术总监李强,后者正盯着持仓数据,眉头紧锁,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矿业纠纷的具体情况?”
李强调出环评文件,页面上“不予通过”的红色印章刺目:“St新湖的锂矿项目因村民抗议停工,环评未通过。衢州国资的质押协议里明确要求质押物估值波动不得超过20%,现在股价暴跌40%,他们有权要求追加质押物或提前还款。”
陈默沉默片刻,袖扣在指间转动得更快,金属部件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启动危机公关预案,第一时间发布声明否认核心指控,强调投资决策基于基本面研究,与质押业务无关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雅胸前的珍珠胸针上,“联系瑞信会计师事务所,加急出具持仓合规报告,费用不是问题。”
十点十五分,陈默站在新闻发布会台前,聚光灯下的袖扣显得格外刺眼,金属光泽刺得他眼眶发疼。台下200余名记者的镜头对准他,快门声此起彼伏,如同某种食肉动物的低吟。他深吸一口气,闻到西装上残留的干洗店药水味,那味道与十年前爆仓时穿的廉价西装一模一样。
“我们严格遵守《私募基金监督管理暂行办法》,”他面对镜头,声音平稳得像是经过校准的仪器,“所有持仓均基于公开市场研究,不存在报告中提到的利益输送。默势基金始终将投资者利益放在首位。”
“陈总,”路透社记者举手,西装领口的钢笔在灯光下反光,那是一支万宝龙大班系列,“灰熊称贵司超配St板块比例达行业平均的5倍,且这些股票与贵司实际控制人的质押股权高度重合,是否与新湖系股权质押有关?这难道不是用基民的钱为实控人填坑?”
陈默的手指在讲台上轻叩,发出规律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自己的心脏上:“投资决策独立于质押业务,第三方审计报告已证明持仓的合规性。St板块的配置是基于困境反转策略,与个人资产无关。”
“但报告无法解释为何在敲入线附近增持关联方股票!”提问来自财经自媒体人“股海观澜”,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交易日志截图,时间戳精确到秒,“这是贵司在9月3日14:28的操作记录,当日中证500指数跌破4600点,贵司却逆势增持St新湖2000万股,请问这是巧合吗?还是说,贵司在明知模型失效的情况下,用投资者的钱为质押股托底?”
陈默的袖扣几乎嵌入掌心,他能感受到皮肤被金属齿痕划破的刺痛:“市场波动中调整仓位是正常操作,具体细节已在季度报告中披露。我理解投资者的担忧,但请相信专业机构的判断。”他忽略了台下记者们交头接耳的声音,那些声音里充满了怀疑和期待,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
中午十二点,陈默在办公室看着股价走势图,St新湖单日跌幅达30%,分时图呈现垂直下跌形态,如同一条坠入深渊的直线。王雅递来舆情报告,纸张边缘因用力而发皱,上面的“陈默潜逃”四个字被红笔圈住:“微博话题阅读量破亿,评论区有用户上传您的私人航班信息,经核查是伪造的,但转发量已超50万。监管要求我们24小时内回应,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启动法律程序,起诉造谣用户,”陈默摸出《韭菜忏悔录》,却发现书页被风控报告压住,露出的页面写着“永不质押”,那是十年前的自己写下的誓言,“同时联系券商做市商稳定股价,资金从矿业项目抽调——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止住跌势。”
“做市商要求先支付1.5亿通道费,”李强插话,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而且竞品公司的量化团队在跟风做空,他们用AI扫描我们的交易模式,精准打击对冲缺口。现在每下跌1%,我们的损失就增加2000万。”
陈默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十年前自己在散户大厅看着股价暴跌的场景,那时他蜷缩在角落,手里攥着爆仓通知,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此刻,他成了别人眼中的“做空对象”,命运的讽刺让他喉咙发紧。“给他们钱,”他睁开眼,目光落在窗外的陆家嘴三件套上,那些曾经象征成功的高楼,此刻像极了围困他的牢笼,“但要求他们在收盘前把股价拉回5日均线,否则我们都得陪葬。”
下午三点,陈默紧急约见衢州国资负责人,对方坐在真皮沙发上,袖扣是一枚翡翠平安扣,质地温润,与陈默的钻头袖扣形成鲜明对比。会议室飘着普洱茶的香气,却掩盖不了空气中的紧张。
“陈总,”对方指尖敲了敲质押协议,上面的红色批注写着“质押物价值不足”,“St新湖股价跌破质押价,根据合同,我们需要您追加2亿 collateral。如果明天中午前无法到账,我们将启动违约程序,冻结质押股权。”
“再给我三天时间,”陈默的袖扣几乎嵌入掌心,金属齿痕刺痛皮肤,他能感觉到血珠渗出手掌,“我会通过雪球2.0的仓位调整提升流动性,矿业项目的环评问题只是暂时的,当地政府已经介入协调。”
“但雪球2.0的敲入线已经触发,”对方翻开手机,显示中证500指数4560点,距离雪球2.0的敲入线4200点仅剩360点,“贵司的对冲仓位严重不足,根据我们的测算,贵司的净资产已为负。陈总,我们知道您面临的压力,但国有资产不能受损,这是底线——除非您能提供新的质押物。”
陈默起身走向落地窗,俯瞰黄浦江蜿蜒入海,船只在江面留下细长的水痕,如同他此刻千疮百孔的资本版图。十年前,他曾在黄浦江边发誓要成为资本市场的弄潮儿,如今却即将被潮水吞没。“我明白,”他转身时,袖扣在阳光中划出半道弧线,那弧线像极了断头台的刀刃,“明天中午前给您答复。”
深夜十点,陈默坐在交易室,看着李强演示通道费流向。银行流水显示,1.5亿资金通过香港子公司周转,经过三层壳公司,最终流入做市商的离岸账户。每一笔转账记录都像是一个罪证,在屏幕上跳动。
“灰熊可能已经掌握跨境链路,”李强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的领带早已解开,衬衫领口汗渍斑驳,“他们在报告里暗示贵司涉嫌跨境洗钱,并且向外汇局提交了举报信。”
“停止所有跨境操作,”陈默关掉屏幕,会议室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霓虹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沧桑的轮廓,“通知财务,将矿业股权质押信息提前披露,就说这是应对市场波动的正常操作——哪怕坐实关联交易,也得先稳住衢州国资。”
李强犹豫:“但这会成为做空机构的新弹药,他们会说我们故意误导投资者...”
“已经无所谓了,”陈默摸出《韭菜忏悔录》,最新一页的字迹被泪水洇开,“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法律风险。你以为我们还有选择吗?”他望向窗外,陆家嘴的广告牌循环播放着“金盾雪球,稳健理财”的广告,广告语在夜空中闪烁,刺痛双眼。曾经,他相信自己在做一件正确的事,如今才明白,所有的“稳健”都是谎言。
办公桌上,风控报告压住了忏悔录的“敬畏规则”页面,露出的边角写着“2023年10月18日,质押股崩盘日”。陈默知道,当明天的晨光来临时,他将面对的不仅是金融纠纷仲裁庭的质询,还有灰熊隐藏的关键证据——那些可能证明他与新湖系合谋的通话记录。而他亲手设计的危机公关,不过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次深呼吸,无论如何,这场风暴都将彻底摧毁他构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