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的吧!”她急吼一声,试图用愤怒掩饰内心的羞涩和尴尬。
王大庆外表年轻,灵魂却和张红梅爷爷差不多,这点小场面很淡定。
他看她着急,便笑道:“我倒是忘了里面有白菜,正好给你垫着。就是你可别放屁,不然我这酸菜味儿以后可就独一份了。”
“混蛋,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张红梅借着骂人,缓解内心的不安与羞意。
王大庆一看见效,就顺势配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便将尴尬化解,继续动手干活。
等十缸酸菜封坛完毕,日头已经西斜。
王大庆从房梁上取下之前熏好的鹿腿。
灵泉水泡过的肉,在夕阳下泛着晶莹的琥珀色,光看着都让人垂涎三尺。
张红梅从没见过如此光泽的肉,忍不住咽了口水。
为了不被王大庆发现笑话,急忙蹲在灶口前,用铁钳搅动灶肚里的柴火。
柴灰乱飘。
她一时没注意,被柴灰飘进了眼睛,正要伸手揉。
“别揉,可能不止是柴灰。”
王大庆腾出手拦住她,然后弯腰低头,轻轻吹她眼睛。
张红梅耳根瞬间泛红。
王大庆看得分明,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心里很纯粹,只是想帮忙。
不过他也知道小姑娘脸皮薄,为了缓解她的尴尬,便随手拿起铁钳,在灶肚里翻了几下,掏出几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烤熟的土豆,去掉焦灰后表皮微焦,一碰就掉。
这也是他刚才阻止张红梅揉眼的原因。
焦皮碎比柴灰更难处理,进眼里再乱揉,分分钟刮伤角膜。
“先拿烤土豆垫垫肚子,小心烫着舌头。”王大庆把土豆放到灶台上,转身去收拾鹿腿。
为了张红梅完全放下刚才的尴尬,他随口说道:“听说明晚隔壁公社那边放《车轮滚滚》,有兴趣去看看吗?”
张红梅正拿着烤土豆准备转移注意力,闻言一愣:“看……看电影?”
“嗯,《车轮滚滚》讲的是支前民兵的故事。”
王大庆一边处理鹿腿一边道,“明早咱俩一起坐火车去,我顺便捎点白菜去公社食堂。”
就我和王同志两人,一起坐火车去看电影?
张红梅捏着土豆的手指紧了紧,刚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
王大庆回头一看,见她手里的土豆都被捏出孔冒热气了,愣了一下,干笑道:“哎,我这拍脑袋一说,都没问你有没空,当我没说吧。”
王大庆想起来,如今城里到处都是学生举报老师、家长,拉人批斗,说是“人人自危”也不为过。
而他从第一天来到民主屯就出头帮忙,之后送猪肉、又帮忙抓小偷,而他和张红梅此前根本不认识,张红梅难免紧张,怀疑他目的不纯。
然而,哪怕两世为人,王大庆对女人的心思还是把握不准。
早上鼻尖差点碰一起,刚才又那样温柔地帮她吹掉飘进眼睛的柴灰,加上张红梅不禁联想到昨日王大庆一人勇斗知青为自己解围的事,一种控制不住的情绪,在她内心蔓延开来。
这女娃的眼神不对,是生气了吗?
王大庆见张红梅久久不出声,心里直打鼓。
难道报恩还报出问题来了?
他越想越心惊。
这电影非看不可,用来缓和关系,免得以后不好再接触。
随后,王大庆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把手伸进口袋,从灵泉空间里取出一盒全新的虎标冻疮膏,放在灶台上,道:“帮我把这个捎给陈倩,顺便告诉她,我想请她一起看电影,毕竟人多热闹点。”
王大庆的想法,是担心自己一心报恩弄巧成拙,所以拉上陈倩一起,搅搅浑水。
张红梅却感到心头一空,又说不清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她知道一直不说话也不礼貌,便轻轻甩了甩头,先把情绪甩掉,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好啊,正好我也想去买点针线。”
王大庆最怕她拒绝,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道:“嗯,明天记得都穿厚实点,那电影院舍不得多烧柴火,看个电影,三层棉褥子都抵不住寒气哦。”
“这还用你说?看电影的流程我可熟得很。”张红梅故作生气地翻了个白眼。
“嘿嘿,是我多嘴了。”王大庆摸了摸脑袋,憨笑着配合。
一场彼此都没摸准对方心思的话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绕过去了。
吃完晚饭,王大庆把张红梅送回知青点,顺便去喊马国宝明天一起去看电影。
第二天,雪依旧很大,人们都没出去干活。
到了晌午,屯口火车站边排起了长龙。
王大庆几人侥幸抢到站票,挤上了车。
小火车“哐当哐当”地碾过霜桥。
煤水车后头,林海洋正蜷缩着身体,啃着冻硬的窝头,目光死死盯着前面车厢。
“真要跟去朝阳公社?”
陆志新躲在角落里,眉头拧成一团,哈着白气直搓手,“这趟车票都快顶三斤粮票了,咱们每月才分多少啊……”
“闭嘴!”
林海洋粗暴打断陆志新的话,把手里的窝头砸在铁轨上。
透过结了冰的车窗,他看到王大庆正给那小娘们递军用水壶。
姑娘白生生的手腕从袖口露出来,晃得他眼睛都疼。
之前被带走,他可吃了不少苦头。
要不是花了两千块,现在还在号子里挖煤。
这一切,都是拜王大庆和姓张的那个臭婆娘所赐!
“老子在号子里吃苦受罪,你俩倒过得高高兴兴?没门儿!”
林海洋那张跟马有几分相似的脸,露出狠戾之色:“让你们狗男女先得意着,看完电影回村的时候……哼哼……”
此时车厢里。
马国宝厚脸皮蹭到了座位,还邀请其他三人一起,只有性格开朗的陈倩响应。
王大庆陪着张红梅站在过道里,随着火车一起晃动。
好在就两个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这时火车晃动得更厉害,张红梅差点摔倒,王大庆眼疾手快扶住:“前头是弯道,会比较颠,你够不着行李架就抓稳我的手。”
张红梅正想道谢,凑巧瞥见车厢外煤堆边,林海洋正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有些惊讶地小声嘀咕:“他怎么出来了?”
“拿钱砸出来的呗。”
王大庆撇了眼车窗外,冷笑道:“不用怕他,他要是还敢搞事,我非得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