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予被带进了羁押室,四周警备森严,显然就是传闻中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她的手腕上盖着越迟的外套,遮挡的严严实实,越迟牵着手铐的另一侧,一路到现在都不曾松开。
纪予自嘲似的扯了扯唇,之前看纪修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他手腕上也盖了衣服遮挡,这是留给嫌疑犯最后的人权尊严。
没想到有一天,也沦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越迟弯下腰亲自为纪予拉开椅子。
身后的下属深觉不妥,“越哥,您这样... ...不合规矩吧?”
越迟一向不近女色,对待罪犯手段严苛,可对这个漂亮女人怎么... ...
那么的,关怀备至?
越迟沉静如水的眼眸始终注视着纪予。
“她由我亲自来审,你们先去看刑严醒了没。”
下属有些讶然。
越迟级别很高,通常都负责保护高级领导的安全工作,对于纪予这种罪犯,怎么能劳动他大驾呢?
难道说,他真的跟这个犯人认识?
下属不敢置喙,只好关上了门。
空荡荡的羁押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越迟低垂下头,动作轻缓的帮她解开手铐。
“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纪予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她什么时候见过他?
“我们... ...?”
手铐被解开,越迟毫不在意的放到一边,随后拿起自己的黑色外套轻轻的盖在纪予腿上。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非常自然,仿佛冥冥之中已经做过千百次一样。
“前109局成立时、你在宣誓台上,我陪领导来视察,那是我们初见,后来很多年的虔来山上,清虚观... ...那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越迟漆黑深邃的眼眸一寸一寸从她身上移开,手指尖的紧张缓缓蔓延开来。
“虔来山上的玉兰花,还开着吗?”
他说的这些话,仿佛唤醒了纪予尘封已久的记忆。
她似乎想起了曾经的一些画面,在她过往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面前的人似乎出现过。
纪予淡淡敷衍,“我很久没回去了,现在也不是玉兰花开放的季节。”
越迟指尖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坐回椅子上。
两个人面对着彼此,同时坐在对面,头顶上一束冷白色的光打下来,越迟在暗,纪予在明。
越迟笑了,“你不记得了,也难怪。”
说着,他伸出手重新戴上了自己执行任务时带着的半覆面罩,这是随行保护人员执行任务时需要和防弹头盔一起佩戴的,只露出眼睛来。
若是旁人戴上,恐怕是一股猥琐抢劫犯既视感,可越迟骨相优越,带着这样的面罩,却更加凸显出眼睛形状的漂亮和眉骨鼻梁之间的深邃感。
纪予看着那一双熟悉的眉眼,下意识开口:“是你?”
她的确不记有越迟这号人,但这双眼睛她没忘记。
越迟眉眼略微弯起,眼底带着亮光笑意。
“越迟,我的名字。”
他摘掉了脸上的面罩,双手撑起在膝前,认真的开口询问。
“那年,109局局长下达了死间计划,我送你上飞机,后来他们都传你死了,我当时其实挺意外的,直到我接到了上级指示,秘密运送一位神秘人物去虔来山修养,没想到... ...是你,你还活着。”
纪予想起了他,是他曾经亲自执行死间计划,送自己上了飞往岛国的飞机。
也是他,在虔来山陪了自己整一年。
再见故人本应该开心,但纪予却笑不出来。
“之前的事就不要提了。”
越迟声线极轻极慢,“你身体一向不好,我知道你从岛国监狱出来之后,也一直靠特效药吊命,可是你去医学联盟那边抢走试验品,这事闹的太大,很难翻盘。”
越迟想过无数遍他们再次见面的可能,但唯独不敢相信,他们的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纪予无奈耸肩:“我说的很清楚了,我当时为了给邓秋救命,所以才这么做,不管你们说什么罪名,我都认,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顾归!”
越迟失态站起身,“如果你认,谁都保不下你!你会死路一条!”
羁押室内空气突然变得凝滞。
纪予沉默良久,久到越迟感觉自己仿佛是在被无声的凌迟。
他不想她出事,因为他是一步步看着她淌着血杀出来的。
明明好不容易逃过了岛国实验室那些惨无人道的凌虐手段才活下来的,为什么要这么莽撞的又出现。
高层领导不是已经加派了人手去照顾她吗?
她不是应该一辈子都呆在虔来山好好修养吗?
顾归啊顾归,你好不容易活下来,你本该不染尘埃,稳坐高台。
为什么,又要出现在公众人前,倘若被人发现身上的秘密,还有第二条活路吗?
越迟感觉他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了。
纪予的眼神却始终淡漠如水,仿佛他喊的不是自己,而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名字。
良久之后,她缓缓开口。
“我叫纪予,顾归已经死了... ...”
“你就是顾归!”
纪予锐利眼眸直勾勾的望向越迟,她坚定的神情仿佛是要撞破这一路的黑暗。
“越迟,你身处高位,当初也是你自愿调离虔来山,我能下山,是因为我的家人来找我,我现在只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好好活着,请你不要再干涉我。”
她这话像是在说越迟,却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越迟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走到这一步。
她明明知道,只要她脱离了虔来山,走到大众视线下,就随时有被认出来的可能性。
一旦她的身份被揭穿,那么岛国神宗那边不会放过她。
109局已经大换血,前任局长被关精神病院。
没有人再能保的了她!
越迟只觉得喉咙发紧,心里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缓缓升起。
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就做好决定要脱离虔来山。
脱离国家的保护与看管。
她,想为曾经的自己翻盘,查清楚在她身上的冤屈,对不对?
越迟直直的盯着纪予,可这个猜测实在太过震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纪予毫不避讳的与他相望,她唇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请问,抢劫国际医学联盟,我需要被判无期,还是枪决?”
“干了这么轰动的事,国际上的报道应该会有我的姓名吧?”
“哦对了,特效药治疗也不全是顺利,邓秋不就死了?那这项科研恐怕也是要宣告失败重新研发,啧... ...这些罪名叠加,我应该罪无可恕了吧?”
纪予刚说完,却突然感觉心脏不受控制的绞痛,她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
不等她有任何反应,随即一股血腥气上涌喉间,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抓住自己的手腕,指尖细细感受情人蛊的痕迹。
温夺!
他复发了!
越迟看见她突然吐血,瞬间慌了神,“怎么回事?你带药了吗?”
纪予眼前止不住的发晕,她回答不上来任何的话。
只感觉身体的剧痛快要把她紧裹的呼吸不上来。
“——报告!越哥,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下属跑过来汇报的时候,就看见纪予已经疼的快要昏厥的样子。
越迟完全没了以往的冷静自持,他颤抖着手扶着纪予的肩膀,毫不犹豫将她抱起来就往外走。
“快,备好车,送她去医院,把所有专家都请过来,她千万不能有事!”
“越哥,这是怎么了?”
手底下的人还在纳闷,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人突然就不行了。
越迟来不及回答,急匆匆就要往外面跑。
他刚冲出来,就遇到外面一群浩浩荡荡的黑衣制服保镖挡路。
为首的男人直直挡在越迟跟前,脸上还带着混不吝的笑。
只见他掏出黑色的证件,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势在必得。
“特调处,越凛,我来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