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昆仑山方八百里,高万仞,如云与明河驾云刚出西天门,便遥见其绵延之迹隐于云端。
“好威风啊!”明河发出艳羡的感叹。
“你的天庭何止八百里?何止万仞?”如云不解。
“空荡荡,无一物!”
“你挥一挥袍袖,不就什么都有了?”
“对牛弹琴!”明河翻了个白眼,袍袖一挥,拂了如云一脸。然后一招手,流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屁颠颠地在明河眼前瞎转。
“探!”随着明河一声令下,流星哧溜——便窜了出去,看上去就像不小心从空中滑落下去的。
有了流星在前探路,明河便如有了导航,可以随心挑选降落之所。
忽见某处火光冲天,隐约有歌咏之声传来,明河一捅如云,如云便调转云头,往那边缓缓下降。
明河倒也没觉得特别,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如云神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不太好接近,但却从不违逆自己的心思,不知不觉他也早就习惯了这样轻松得有些随意的相处。至于他与其他大神相处时绝不会有这样的轻松随意一事,他可从来没想过是为什么。
到了火光附近,如云想找一棵大树供二人落脚,却发现那周围偌大一片均是光秃秃的,别说大树,连棵小树苗也不见,地面上一片焦黑,空气中满是皮肉炙烤的气味。烤肉的气味本来挺香的,但如此浓烈地弥散在空气中,闻起来感觉着实糟糕。
没有大树可栖身,如云只好加厚加宽脚下的云朵,既可隐藏二人身形,又可坐卧得舒服一些。好在夜色深浓,纵使空中有着一片又大又肥的云朵,也不致令人起疑。
明河站着嫌累,坐着嫌视野不好,躺着又看不到下面,索性一翻身趴在了云朵上,舒舒服服地观看下面情形。
如云坐在他身旁,与他一同往下看去。
只见篝火熊熊燃烧,周围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火苗高高蹿起,足有一人多高。一个身着华丽长袍,手持法杖的巫师,神情肃穆虔诚,却绕着火堆缓缓地走着,口中高声吟唱着什么。随着歌声逐渐激烈,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周围团团跪着的人头也不敢抬,口中却不断发出呼喝声,听得久了便能发觉那呼喝声正是与中间那人的歌声相呼应的。那人呼唤一声,他们便应和一声,听起来内容重复颇多,但语气却大有变化,有时是恳切真挚的哀求,有时却又似痛苦的嘶吼。
“唱的什么?”明河皱皱眉,问如云。
如云也听不明白,一伸手将闲云放了出去。
一朵小小的云朵便像哪棵树上落下的小花般飘飘荡荡地落了下去,谁也没有在意。
“云听”启动,一首充满赞美与哀告的歌声便在如云耳边响起:
“在天空中闪耀的雷神啊,
你的怒吼让大地震撼,
你的闪电将黑暗驱散。
我们祈求你的火焰啊,求你怜悯;
我们尊崇你的力量啊,求你庇佑。
我们焚烧这无尽的林子啊,我们享用这肥美的猎物;
我们就在你的脚下啊,我们任由你的奴使。”
那人翻来覆去地,只是重复地唱颂这几句歌词,而且声音高亢,舞蹈激烈,直到嗓子哑了也没有停止。
跪在地上的那些也是一动不动地垂着头应和呼喊,丝毫不敢偷懒。
明河与如云都知道这是在祭祀,祭的显然是雷神。
又过了一会儿,歌声与舞蹈才渐渐停歇,那巫师累得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华袍上沾了许多黑灰,头上戴的羽毛头冠也掉落在地上。旁边跪着的人都司空见惯一般,上来抬了他去休息。然后又有许多穿着袍子的人过来,在火堆旁铺了好多块巨大的白茅草席,又到篝火中取了未曾燃尽的百草置放到每块白茅草席前。跟着就有络绎不绝的人抬着鸡、猪、牛、羊等各种牲畜上来放到席上,大约足足摆了大半个时辰才结束。明河与如云看得瞠目结舌,明河让流星下去看个究竟,小东西回来汇报说,足足有一百头牲口,围着火堆里里外外摆了好几圈。
这时,见又另有一群人出来,在那些白茅草席前挖坑。明河与如云好奇心大起,不知还有什么仪式。却见他们挖好坑后,又恭恭敬敬对着什么东西拜了三拜,才双手捧起,放入坑中。那东西看起来小小的,不知为何这些人却如此恭敬。幸好有流星在,明河打开\"星览\"便看到了,一块一块的,竟然都是上好的美玉。
“虽说这昆仑山上多出美玉,也不能如此阔气吧。\"明河小声与如云吐槽。
如云也看得吃惊,但再想一想,这些人以打猎为生,或许只知其珍贵而不知其用处,用来祭神倒也可以理解。
待这些人把玉全部埋好,又是一个时辰之后。
明河早就不耐烦,躺倒闭目养神,交代如云有什么异样再唤他。如云点头答应,又召来一块薄云盖在他身上。
“哪里那么娇气了。”明河更不耐烦,一挥手将那朵云拂开。
如云笑笑也不说话,待他眼睛闭上,便又将那朵云给他盖好,动作轻柔得连明河也没发觉。
一个时辰之后,之前抬牲口的那一批人又出来了,如云赶快叫醒明河。
只见那些人手中都端着美酒,酒杯上也绑着一些白色的玉,但薄薄一片,形状也与方才埋进土里的玉不一样。
“那是白珪。”明河说,好像知道如云一头雾水似的,径自解释道:“看到了没,上面尖下面平,十分尊贵的礼器。”
这时,那些人动作划一地走到白茅草席前,在尚未熄灭的百草火上将酒烫热,又各自取出一块璧玉来放进酒中,这才祭置到席前。
众人又一齐对着贡品跪拜,呼喊了些听不懂的话,估计是祈求雷神保佑吧,才慢慢散去。
“走吧走吧。”明河挥挥手,拉过仍在朝下张望的如云。
“好大的排场。”如云啧舌。
“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明河皱眉。
“你是不是好久没下来看看了?”如云问,这场祭祀排场如此之大,秩序如此井然,显然他们已经做了许久了。
“也没有很久啊……”明河摇头,但随即想起,\"不过天上的时间与地上不一样,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很久了吧。\"
那就是了。人类学东西很快,从接触到熟练到发扬光大,往往不过数十年。对人类来说,数十年已经是人生的大半,对大荒的初民来说,甚至是几辈子了……
“雷神很受爱戴呢。”如云换了个话题。
“嗯,他不像我,很少下来走动,与人类接触频繁。而且,人类因为他的雷电获得了火种,生活大有改善,自然感激。”明河平常地说,同时吸了吸鼻子,\"味道为何如此之冲。\"
刚才被祭祀的场景吸引,没有在意。此刻一闲下来,便越发觉得空中臭气冲天。如云拨动云头缓缓移动,二人又同时用上了\"云听\"与\"星览\",在周围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