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凡此种种,山神、雨神和神农这样常在地界活动的神都是知道的,但明河与如云一向住在天界又不好打听闲事的,便不太清楚了。
于是西王母在众神中的名声便微妙起来。
虽然手段很不光明,但坐拥昆仑天宫和无数珍宝是事实,凭着不死药华丽转身受到越来越多的供奉也是事实,更别说取食的三青鸟、善舞的青鸾鸟和无数供她驱遣的鸿鹄,她甚至还有专为其织衣的鹑鸟。沃野无生无死的沃民,更是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奴隶,建筑、烹饪、饲鸟……
神本该无欲无求,过得自在散漫又毫无意义,西王母却成了一个另类。
她忽然就将神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起来。众神的浩瀚世界里,这么一点变化实在微不足道。便如柳梢一滴露珠无意坠入湖中,悄悄荡起一圈不为人注意的涟漪。但涟漪再小,毕竟也是打破了一成不变的平静。
何况,西王母绝非甘于寂寞的类型。有关她的富有和她奢华的生活,虽然亲眼目睹的人和神都不多,但传闻却很多,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
山神看着西王母身上的华丽羽裳,心中暗想若那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该何等风光,又想着那些天生善于织衣的鹑鸟若是西王母能给自己几只该多好。天下有漂亮羽毛的鸟儿到处都是,能将这些羽毛织成漂亮衣服的却只有鹑鸟,而鹑鸟却只有昆仑山才有。昆仑山却不知什么时候归了西王母,西王母暴躁又小气,将这山上一切视为己有,自己是没希望的了。想到这里,心中愤愤不平起来,自己也是山神,凭什么西王母可以有,自己不能有?
想到这里,山神看了一眼西王母,只觉她拖在椅子后面的豹尾如此庸俗,口中的虎齿如此丑陋,凭什么这样的神却住着如此豪华的宫殿,拥有这么多的奴隶!明明自己才是天下群山之主,偏偏却只能看着她占据昆仑山,作威作福,奢侈无度。
“山神,你看我是这样小气的人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沉着脸的西王母拉了山神出来为自己正名。
山神正在走神,忽然被西王母点名,着实有些狼狈,只好硬着头皮打哈哈:“怎么可能,木神兄妹开玩笑而已。”
“哈哈,正是,我们兄妹开玩笑而已。”
“大家喝酒,喝酒!”旁边众神赶忙打圆场,于是大家举杯畅饮,西王母脸上重又现出笑容。
如云冷眼旁观,只觉原来天神与凡人一样,一言不合便会互怼,而且天神也会和稀泥。他举起酒杯,看向明河。明河没有喝酒,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白玉铺就的地面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伸长胳膊,在明河的酒杯上轻轻一磕,玉杯发出叮当脆响,唤回了明河的心神。他看了一眼如云,举起酒杯与他碰了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如云神,酒怎么样?”西王母问。
“很好。”如云看着西王母,礼貌地回答。
“青鸾的舞蹈怎么样?”西王母又问。
“很好。”如云又答。
“沃民烹制的这些菜肴呢?”西王母问了第三个问题,面上仍旧带着笑容,声音却渐渐冷了下来。
“也很好。”如云仍旧看着西王母。这时场上众神似乎都觉得不太对劲,吃菜喝酒的动作不觉停了下来,看着二人。明河也盯着西王母,不知她想说什么。
“我那些织衣的鹑鸟和载人的鸿鹄如何?”西王母问。
“很好。”如云收回目光,端起酒杯饮了一口,他隐约猜到了西王母的用意。
“如云神可知我这昆仑山上缺了什么?”西王母忽然咧嘴笑了一下,口中沾满酒水的虎齿闪着寒光。
“西王母这山上任何一棵树、一根草、一滴酒水都是世间罕有,怎会还缺什么。”明河忽然插话道。
“是啊!\"
“是啊!\"
“我们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觉察气氛有异的大家争相回应,想要缓解莫名紧张起来的气氛。
“如云神可知为何我这山上,独独没有了凤凰?”西王母却完全不搭理他们,甚至眼神都没从如云身上离开,顾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