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灰刚刚吞噬了一枚灵石，萎靡的精神明显振作了不少。
它抬起黑豆般的小眼睛，看了看万晴手指的方向，那里浓雾翻滚，深不见底。
又迎上万晴那双清冷眸子里罕见的期待，小家伙用力地点了点头，细弱的声音带着一丝决心：“嗯！”
万晴深吸一口气，动作轻柔却稳定地调整着姿势，将清灰的小脑袋精准地对准了前方那条被浓雾彻底封死的青石岔路。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王闯和郝响几乎是同时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万晴怀里那个还没巴掌大的毛茸茸的小东西。
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王絮儿更是紧张得指尖发白，紧紧攥着万晴的衣角，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希冀。
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只见清灰小小的身体微微弓起，像一张拉满的弓，积蓄着微薄却宝贵的力量。
它那粉嫩的小鼻子又用力地翕动了几下，似乎在精准地锁定空气中那股让它不太舒服，却又能作为“食物”的奇异“气流”。
然后——
“吸溜——！”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环境中的吸气声！
这一次，比刚才无意识的动作，明显更加用力，也更加专注！
随着这一声细微的“吸溜”，难以置信的奇迹再次上演！
清灰面前，那粘稠得几乎能将光线都吞噬的白色雾气，骤然向内塌陷！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狠狠向内一扯！
雾气剧烈地翻滚、扭曲、收缩！
眨眼间，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微型漩涡，疯狂地朝着清灰那微微张开的小嘴里倒灌而去！
呼——！
仿佛有一阵无声的微风拂过。
前方大约三步的距离内，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厚雾气，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稀薄！
淡化！
虽然不像刚才那般彻底消散，但能见度却瞬间提升了数倍！
前方湿滑冰冷的青石板路，清晰地显露出来！
甚至能看清石板上蔓延的青黑色苔藓，以及更远处一点，再次变得模糊不清的雾气边界！
路！真的出现了！
“卧槽！真的行！”王闯激动得差点原地蹦起来，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劈了叉，“师姐！你看！是路！我们真的看到路了！”
郝响巨大的身躯也忍不住颤抖起来，脸上涌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蒲扇般的大手下意识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发出“砰砰”的闷响：“太好了！太好了！清灰！清灰简直是咱们的救星啊！”
王絮儿眼中也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光彩，连日来的恐惧和绝望仿佛被这短暂的光明驱散了不少，紧绷的身体都随之放松了些许。
然而，还不等他们这份喜悦持续太久。
“噗通。”
一声轻微的物体坠地声响起。
又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毫无征兆地从那片变得稀薄的雾气中跌落，掉在了清灰面前湿滑的青石板上。
依旧是那副毫不起眼的模样，约莫婴儿拳头大小，表面粗糙不堪。
清灰吸完这一口，似乎也消耗了巨大的力气，小脑袋控制不住地微微晃了晃，眼神又开始变得有些迷离。
它伸出粉嫩的小爪子，有气无力地扒拉了一下那块刚掉出来的石头，又凑过去用小鼻子嗅了嗅。
然后，它似乎十分嫌弃地扭开了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嘀咕了一句：“硬……不好吃……”
王闯看着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刚才的激动又转化成了另一种亢奋：“又一块！师姐，这玩意儿……该不会是什么隐藏的宝贝吧？从这么邪门的雾里吸出来的石头诶！听着就很不一般啊！”
他搓着手，脸上露出一副典型的财迷表情：“咱们多让清灰师妹吸几口，攒上一大堆，等出去了，说不定能卖个天价！”
郝响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抬手就想给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巴掌，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好气地低吼道：“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经的？现在是琢磨发财的时候吗？没看见清灰都快累趴下了吗？！”
万晴没有理会身后两个活宝的低声争论。
她弯腰捡起那块灰扑扑的石头。
入手冰凉刺骨，质地异常坚硬，仔细感应，确实没有任何灵气波动，仿佛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山野顽石。
她好看的眉头再次紧紧皱起。
看来，这“凝实”出来的东西，确实没什么特殊价值，至少以她目前的见识，还看不出任何端倪。
“清灰，还能继续吗？”万晴看向怀里已经开始打蔫的小家伙，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了，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清灰打了个极其微小几乎看不见的哈欠，黑豆眼半眯着，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倦意，软绵绵地回答：“嗯……可以……但是……饿……”
它说完，眼巴巴地抬起小脑袋看着万晴，那双纯净的小眼神里，充满了对“好吃石头”——也就是灵石的赤裸裸的渴望。
万晴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果然！
吞噬这些诡异的雾气，对清灰的消耗极其巨大，带来的恢复效果，与灵石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
而刚才那奋力一吸，也仅仅是开辟了前方三步左右的视野。
这条该死的青石路，依旧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她的储物袋里，中品灵石只剩下最后一块。
那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的底牌。
而下品灵石，也仅仅只剩下寥寥三枚了。
这点灵石，能支撑多久？
王闯此刻也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脸上的兴奋迅速冷却下来，语气也变得沉重：“师姐，这……灵石好像不太够啊？”
“总不能一直让清灰师妹饿着肚子干活吧？这小身板……”
郝响也面露浓浓的忧色，声音低沉：“是啊，这鬼地方的迷雾范围谁知道有多大。”
“要是得走个十天半个月，就算咱们有座灵石矿也扛不住这种消耗啊。”
绝望的阴影，仿佛刚刚被驱散了一丝，就又如同跗骨之蛆般，悄无声息地爬了回来。
它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沉甸甸的。
万晴沉默了片刻，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无精打采，却依旧眼巴巴等着投喂的小家伙。
又抬眼，望了一眼那仅仅清晰了三步，便再次被浓雾吞噬的青石小路。
最后，目光扫过身边三个同样面带忧虑，强撑着精神的同伴。
她深吸一口气。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再次凝聚起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
“下品灵石，先用着。”
她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冰雪般的决绝。
“能往前走一步，就是一步！”
“总比像之前那样，困死在这里等死强！”
话音落下，她再次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下品灵石。
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让清灰吞噬。
而是眼神专注，小心翼翼地，用自己修长干净的指甲，在那枚晶莹的灵石表面，极其缓慢地刮下了一点点。
那几乎是肉眼难以分辨的白色粉末。
动作谨慎得如同在雕琢一件绝世珍宝，生怕多浪费一丝一毫。
她将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灵石粉末，像喂药一般，轻轻送到了清灰微微张开的小嘴边。
“省着点吃。”
“我们……细水长流。”
清灰嗅到那精纯灵气的熟悉气息，原本半眯的眼睛立刻亮了亮。
它迫不及待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将那一点点粉末舔舐干净。
虽然量少得可怜，但其中蕴含的精纯灵气还是让它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
“嗯！”
它似乎明白了万晴的意思，用力地点了点头，再次鼓起力气，对准了前方的浓雾。
“吸溜——！”
又是一小口，比刚才更微弱一些，带着明显的虚弱感。
前方的雾气再次被吸开了一小段距离，大约也是三步左右。
“噗通。”
意料之中，又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掉了下来，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万晴面无表情地将石头捡起。
她甚至没有低头细看，直接随手丢进了储物袋。
不管有没有用，先收起来再说，这或许是唯一的收获。
“走！”
她沉声下令，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率先迈步，踏上了那片被清灰用珍贵灵力短暂开辟出来的清晰区域。
王闯、郝响和王絮儿立刻打起精神，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耽搁。
就这样，他们陷入了一种诡异、缓慢，却又充满希望的前进模式。
清灰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开辟出前方三步左右的视野。
万晴立刻刮下一点点灵石粉末，小心翼翼地喂给它，动作轻柔而迅速。
四人赶紧抓住这短暂的清晰时刻，往前挪动三步。
几乎就在他们站定的瞬间，周围无处不在的雾气又会如同有生命般，缓慢而坚定地弥漫过来。
它们重新将他们身后的路径和两侧彻底笼罩，仿佛从未被驱散过。
然后，清灰再次吸气。
万晴再次喂食。
四人再次前进三步。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速度慢得令人发指，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在泥沼中跋涉。
消耗也是实实在在的，每一口雾气的吞噬，都需要那珍贵无比的灵石粉末来补充能量。
每一块下品灵石，都被万晴精打细算到了极致。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刮成了无数份，生怕浪费一丝一毫，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王闯看着万晴那专注而谨慎地刮灵石粉末的样子，忍不住又想开口吐槽。
但话到嘴边，看到万晴那紧绷的侧脸和眼底深处难以掩饰的疲惫，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师姐这刮痧的手法……真是绝了……”
郝响狠狠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闭嘴：“有的走就不错了！别废话！”
万晴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的全部心神都高度集中。
一方面要精准控制灵石的消耗，另一方面还要时刻观察清灰的状态，生怕这个小家伙透支晕过去。
毕竟，这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时间，依旧在缓慢而压抑地流逝。
浓雾隔绝了一切光线和参照物，他们依然无法判断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更久。
但和之前那种在原地打转、令人窒息的绝望不同。
这一次，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真真切切地在前进！
虽然慢，慢得如同蜗牛爬行，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但脚下的青石板路，确实在不断地向前延伸，即使很快就会被身后的浓雾无情吞没。
但前方，总有那么一小片被强行驱散雾气的清晰区域。
在清灰的努力下，顽强地、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微弱，却从未断绝的希望，像一根细细的、坚韧的丝线。
它牵引着他们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精神，支撑着他们在这无边无际的迷雾绝境中，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
郝响说着，也沉默地摸向了自己的储物袋。
他不像王闯那样总是哭穷，但家底也确实不厚实。
掏了半天，他掏出两枚下品灵石，还有几块更小的灵石碎片，成色都比较一般。
“师姐，我这儿还有点。”
郝响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去，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诚恳。
“虽然品质不咋地，但应该也能顶一阵。”
万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难得地掠过一丝暖意。
她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客气，直接收下。
现在不是讲究客套的时候，每一分灵气都是续命的关键。
王闯见状，顿时哀嚎一声，声音夸张得像是死了爹娘：“完了完了！这是要发动群众，集体破产的节奏啊！”
他哭丧着脸，一副肉痛到极点的表情，极其不舍地从自己那宝贝储物袋里，也掏摸起来。
最终，他掏出了三枚上品灵石，还有两块中品灵石的碎片，以及一小撮大小不一的碎灵石，堆在手心。
“喏！我的全部家当！压箱底的宝贝！未来的老婆本！养老的棺材本！”
王闯一脸悲壮，仿佛在割自己的肉一般，将灵石递向万晴。
“清灰师妹，你可悠着点吃啊！这玩意儿，比我失散多年的亲爹还难找！”
就连一直沉默安静，显得有些怯弱的王絮儿，也鼓起勇气，怯生生地伸出小手。
她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最小号的下品灵石。
那灵石几乎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光芒也十分微弱，但却被她擦拭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埃。
“师姐……”
小姑娘声音细细的，带着一丝羞赧，却又异常坚定。
“我……我只有这个了……”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补充道：“我……我可比不了王家的直系少爷，家底薄……”
万晴看着那枚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石，又看了看王絮儿那双清澈而带着期盼的眼睛。
她的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微微一暖。
她伸手，动作轻柔地将那枚灵石接了过来，握在掌心。
她的声音也放柔了许多：“够了，谢谢你，絮儿。”
团队的资源，就这样汇聚到了一起。
虽然依旧不多，种类也驳杂，但至少，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让那即将熄灭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光。
“好了，别演了，赶紧上交。”万晴瞥了一眼还在那儿捶胸顿足，表情浮夸的王闯。
王闯立刻收起悲壮的表情，瞬间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麻利地把灵石塞到万晴手里：“师姐英明！小的这就倾家荡产，支持前线！一切为了胜利！”
有了新的“弹药”补充，清灰小小的身体似乎也感受到了希望。
就像是游戏里最无聊的跑图任务，还是那种没有自动寻路，全靠手动挡，一步一卡顿的复古版本。
王闯开始捡那些灰扑扑的石头，嘴里碎碎念：“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看着像板砖，又没板砖硬……难道是传说中的‘迷雾压缩精华’？听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
他试着用力捏了捏，石头纹丝不动。
他又试着往地上砸了砸，发出“梆”的一声闷响，石头还是老样子。
“奇了怪了，难道是炼器材料？”他不死心地又捡起一块，塞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不管了，先攒着，万一以后能造个神器板砖呢？”
郝响翻了个白眼：“你省省吧，我看这玩意儿最大的作用，就是给咱们垫脚，免得踩到青苔滑倒。”
时间在这种缓慢的挪动中，变得异常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一整天。
他们储备的灵石，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下去。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连吐槽专业户王闯，都有些蔫了。
只有清灰，虽然动作依旧缓慢，眼神也带着倦意，但只要有灵石粉末补充，它就兢兢业业地履行着“开路先锋”的职责。
就在众人几乎要被这无尽的重复逼疯的时候。
一直负责“吸雾”的清灰，忽然停顿了一下。
它的小鼻子，不再是例行公事般地对着正前方，而是微微抬起，朝着斜前方某个方向，用力地嗅了嗅。
“嗯？”清灰歪了歪小脑袋，黑豆眼里露出一丝困惑。
“怎么了，清灰？”万晴立刻察觉到异常，低声问道。
“那边……‘气’……好像……不一样……”清灰不太确定地说道，“淡一点……但是……感觉……怪怪的……”
万晴心中一动，立刻顺着清灰示意的方向望去。
那边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白雾，看不出任何区别。
“能吸那边吗？”万晴问道。
清灰点了点头：“可以试试……”
它调整了一下方向，小小的身体再次微微弓起。
“吸溜——！”
这一次的吸气，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绵长一些！
随着它的动作，斜前方那片区域的浓雾，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雾气剧烈地翻腾、旋转、向内塌陷！
呼——！
一大片区域的雾气，骤然变得稀薄！
虽然依旧朦胧，但能见度瞬间提升了十几步！
然后——
一个巨大、巍峨、沉默的黑色轮廓，如同蛰伏在永恒暗夜中的远古巨兽，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那轮廓线条硬朗，直指天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和神秘气息。
“卧槽！”王闯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眼睛瞪得像探照灯，“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郝响也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震惊：“塔……好像是一座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