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回来了!”
褚家大宅像一座旧时代的大庄园。
褚缚时的车刚进大门关卡,就有人一声声“二少回来了”的传。
并不是咋咋呼呼的通传,在这重规矩的大宅院里,佣人们说话做事都很规矩。只是一人悄悄传给一人,传到此时在老宅的其他主子耳朵里,让他们都知道褚缚时回来了。
等褚缚时的车从大门来到正厅旁边的停车场,正厅里已经有一群人在等着了。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
大都是褚家的嫡系,有一部分是自身能力出众得家族重用被允许住在老宅的旁系子弟。
褚缚时身上不再是今天去凌家参宴那身衣服,不过类型差不多,白衬衫配西装,没打领带。
他一走进来,同辈和小辈甚至是一些长辈都站了起来:
“二哥。”
“二少。”
“阿肆。”
……
称呼有同有不同。
老爷子坐主位,主位左右两侧下首各有两个位置。
右下首的两个位置有一个空着,那是褚家大少的位置;有一个已经坐了人,是一个年纪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
那是褚缚时的小叔,褚家小爷褚青桁。
身形板正,一脸肃杀之气。
通常只有出身行伍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质。
褚缚时走过去,对主位的老爷子半鞠躬算是打招呼,这才走到老爷子左下首其中一个空位坐下。
剩下一个空位是给褚缚时的妻子、褚家下一任当家主母的。
要问为什么没有留褚家现任当家主母的位置?那是因为褚家现今明着还是褚老爷子当家,而褚家老夫人喜静,从不参与这样的场合,在很多年前她就命人将属于她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撤下了。
褚缚时视线扫过众人:“都坐吧。”
得他发话,站着的人才敢坐下。
“知道我今天把大家叫来是为什么事吗?”
正厅坐着二三十个人,却安静得针落可闻。
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少人是垂着头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会成为今天这场家族会议的主角。
褚家很少会有这样将所有人叫到场的家族会议,尽管大家平时都是住在褚家老宅。每每有这样大型又严肃的家族会议,参与家族会议的成员总会有一两个再也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这些人通常都是被剥夺在家族的一切实权和资产远远打发到不知名的国度去,再也没有归期。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法,事实上那些被打发到不知名国度的人是不是还活着都无人知晓。
这部分是由十六岁出车祸废了双腿去Y国养伤,自此长留Y国,很少再回国的褚家大少,也就是褚缚时的双胞胎哥哥褚容负责。
没人敢去问褚缚时那些犯错的人都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活着,更没人敢去问废了双腿从天之骄子沦为废人、性情变得诡谲不定的褚容。
见大家都不说话,褚缚时将视线转向他下首第二位坐着的老人,是褚老爷子的亲三弟,褚家的三老爷子褚扬。
褚缚时下首第一位坐的是褚家四老爷子。
因为身份特殊,四老爷子通常很少会在家族会议上发言。
此时他正在闭目养神。
四老爷子一房都不从商。
见褚缚时朝自己看过来,八十岁的三老爷子褚扬重重叹息一声,说:“阿肆,这次是三爷爷没管好小辈,让你险些遭遇危险。”
“三叔严谨些,不是险些遭遇危险,阿肆是已经遇到危险受了伤,而且还伤得不轻。要不是阿肆运气好躲过一劫,我们现在见到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褚青桁是老爷子五十八岁才得的老来子,在这个家一向受宠,他自身又足够有能力,向来是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他不怕得罪人。
“褚安行想要阿肆的命,阿肆只拿他手上三个分公司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是顾着三叔的面子,这一点三叔不会不明白。既然明白,三叔就该自己主动表态,而不是等着阿肆提出来。让阿肆提,到时三叔的面子更挂不住,毕竟这样的事四年前就发生过一次,不是吗?”
四年前褚缚时去港城办事,三房长子褚易坤联合港城某个大世家的子弟算计褚缚时。那个大世家在当地的地位和褚家在京市的地位相当,褚缚时在港城能动用的人手和人脉都有限,被自己人联合港城地头蛇算计,孤立无援受了非常重的伤,险些没能活着回来。
褚缚时活着回来后,雷厉风行将褚易坤一家四口给清了出去。
没有证据证明是褚易坤联合外人算计的他,按照常规流程,褚缚时要报这个仇,得给褚易坤找其他罪名。
但这些表面功夫褚缚时都懒得去做,家族会议当场,什么理由都不给就直接让人把褚易坤一家四口带走,直接送到Y国交给褚容处理。
自此,再也没有这一家四口的消息。
褚扬又是一叹,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阿肆,是三爷爷没将小辈管教好啊。四年前我没管好大儿子险些让你出事,四年后又没有管教好孙子让你遇险受伤,三爷爷实在是没脸见你啊!”
老爷子说着就落了泪。
这让后排想为褚安行求情的三老夫人和褚安行的亲生父母都不敢吱声了。
被人套麻袋拖到巷子里打一顿,此时手还吊着绷带腿还打着石膏的褚安行,脸已经完全煞白。
他想大喊不是他做的,大喊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心里却十分清楚有没有证据根本不重要,四年前他三伯就是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被褚肆直接一句话给处理了!
可要他就这么认命,他也不甘心。
没人知道褚肆将他交到褚容手里后他还有没有命在,他不想死!
求褚肆显然无用,只能尝试去求其他人,于是褚安行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亲祖父褚扬:“祖父,我……”
话没说完就被褚扬回头狠狠瞪住:“你个不孝子孙,竟敢对你二哥意图不轨,我看你是想步你三伯的后尘!还不快些上前来跪下给你二哥赔罪!我真是……我教养出来的儿子孙子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安分,你们是生怕我这把老骨头多活几年吗!”
眼看老爷子就要哭晕厥过去,一个男人忙上前来扶住他的胳膊:“爸,先别激动,放松,放松。”
回头怒视褚安行:“安行,你是要气死你祖父吗!还不快上前来给你二哥赔罪!”
“六叔,我……”
被褚安行唤作六叔的男人叫褚易丰,褚扬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是四年前被褚缚时清理的褚家三爷褚易坤,一个是褚安行的父亲褚家四爷褚易贤,一个就是此时扶着褚扬的褚家六爷褚易丰。
“闭嘴!还不快去给你二哥赔罪!”
褚易丰平时脾气很温和,他都动了怒,说明见他们将八十岁的老父亲气成这样着实是把他给气狠了。
“褚安行,你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没事找事!幸好你二哥没事,你二哥要是有个好歹,这偌大的东域,你们有谁能撑得起来?!褚安行,靠你来撑吗?你有那个本事吗!真是好日子过多了,让你们一个个的都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褚易丰明明是骂褚安行,可能真是气狠了,骂着骂着把其他人也一并骂了进去。
“褚安行我告诉你,你祖父今天若是被气出什么好歹,就算你二哥愿意轻饶你,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褚易丰瞪向褚易贤:“四哥,还有你,四年前三哥的事还不足够让你长教训吗,你是怎么教你儿子的!你们家的事我本不想多掺和,可你们实在是不该让爸为你们这么操心!”
褚扬老泪纵横。
险些一口气没提起来,褚易丰一惊,忙帮他顺气。
等褚扬情况好转些,顾不得其他,褚易丰直接对褚缚时说:“阿肆,你三爷爷情况不是很好,我先扶他回去休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三爷爷不会有任何意见。”
“嗯,六叔扶三爷爷回去休息吧。三爷爷勿要太过忧心,保重好身体。”从始至终,褚缚时都是那副清冷无波的神色,并未因他们一家的吵闹有半点波动。
“阿肆,是三爷爷对不住你啊!”
临去前,老爷子还愧疚地大喊一声。
“下跪赔罪就不用了。”
褚缚时看着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褚安行。
“三爷爷年纪大了,经不住刺激,出于对三爷爷的身体考虑,我不打算重罚你。”
褚安行诧异看向他。
“不过罚还是要罚的,不然有了先例其他人有样学样,褚家就得乱了。你手上剩下的两个子公司暂时交给漫洁去打理。”
褚漫洁,褚家四小姐,二十三岁,刚毕业进公司两年,是褚安行亲叔叔褚易丰的大女儿。
褚易丰刚把三老爷子扶走,他的女儿就接手了从褚安行手里让出来的两个子公司。
“二哥,我、我吗?”
褚漫洁慢半拍指着自己。
“怎么,你不要?”
“要!要的!谢谢二哥!”
她直接避开视线没有去看褚安行。
“除此,褚安行名下从褚家划去的资产全部收回,至于你自己投的私产我就不收回了,以免三爷爷一把年纪还要为你忧心。褚安行,往后你能将你的私产经营成什么样都是你的事,我不会再过问。”
说什么不会再过问,你倒是别暗中夺人项目啊!
嘴上说不动他的私产,实际上早就在暗暗打压他了!
褚安行心里不忿极了,却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他怕将褚缚时激怒然后直接将他送到Y国的褚容手里。
“……多谢二哥手下留情!这次是我鬼迷心窍险些害了二哥,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
“你不用保证。”褚缚时神色平静,“你再犯也没事。”
其他人:“……”
好嚣张!
却没人觉得他是故作轻描淡写,都清楚他有这样的底气。
褚安行面容略扭曲。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四下散去。
正厅只剩褚缚时、褚老爷子和褚青桁三人。
“他想要你的命,你就这么放过他了?”褚老爷子睨着褚缚时,对他的处理很不满,“阿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我是怎么教你的?在你这个位置最忌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