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尔。”
看着那头因为年迈而有些稀疏的银发，和几乎同色系的眼睛，游嘉几乎在一瞬间认出了对方。
“好久不见。”保尔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随即他又笑了笑，故作轻松，“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你的气质变了很多，但是我相信这对于你来说是好的变化。”
和国内一样，学校会给学生们分配辅导员，在Y国这个职位叫tutor。
保尔就是她大学期间的tutor。
一个在大多数时候都保持严肃，很睿智但有的时候却对人际交往有些无措的Y国小老头。
“虽然之前觉得有些痛苦，但我还是很想念在学校的日子，所以这次来Y国就顺道回来看看。”
保尔的眸光闪了闪：“游，你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你有没有考虑过回到学校继续完成你的学业？”
这回轮到游嘉沉默了。
她的目光飘到了保尔身后的那棵树上。
大约三秒之后她垂下了眼帘：“抱歉，但我可能没有再回到学校的机会了。”
“噢……”保尔一如既往的无措起来，他动了动手指，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只能说，“没事的，你的能力很强，即便没有那一张毕业证书，但是你当年的坚韧和专注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记得你当时对金融市场的理解就已经相当出色知道如何从数据中挖掘出价值，如何将理论应用到实践当中。我相信能够在本科期间学会的内容你已经全部掌握了。你一直都是我很骄傲的学生。”
“谢谢你，保尔。”游嘉扬起个笑容来，“我一直觉得成功和失败之间的差距其实只是在某个决定上的一个非常细微甚至让人难以发觉的微小转折。我也曾经思考过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什么对于我来说才是最值得投入的目标……总之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我现在过的很幸福。”
“那就很好。看来你已经不再是那个纠结于未来的学生了。”
两人又站在门口聊了大约五分钟，保尔就得赶时间去上下一堂课了。
游嘉也有点说不上来故地重游再见到故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不是很好吧。
有点儿。
保尔走后，游嘉和缪云一起在学校附近随便吃了点就回到了酒店准备明天的会议。
LN是个家族企业，而明天即将出席会议的就是现任董事长也是LN家族掌权人的妹妹伊芙·阿尔。
比起LN的正牌董事长达蒙·阿尔来说，伊芙其实要更难打交道一些。
据游嘉所知，LN集团这一辈一共有兄弟姐妹三个，大哥达蒙·阿尔，是LN的现任董事长，老二伊芙担任董事兼分公司总裁，老三丹尼斯就是个纯混的二代公子哥。
好说话程度从大哥开始依次递减，阴险程度从大哥开始依次递增。
盛启安和的合作就是和达蒙直接对接的，达蒙没有直接出席这一次会议而是推了伊芙出来想必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考量。
不过既然LN选择了让伊芙出席那就是有的谈的信号。
游嘉对于达蒙不亲自来没有什么想法，对她来说只要不是丹尼斯那个让人头疼的混蛋就没有问题。
为什么游嘉会评价丹尼斯是个混蛋呢，因为丹尼斯是她之前在帝国理工的同学。
嘿，你说巧不巧，这个世界还真就有这么小。
只不过丹尼斯比她还要年长两岁，能和她上同一门课完全是因为连着挂了两年的科。
然而让游嘉最头疼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她推开会议室的门，没有看见伊芙那张严肃的马脸，率先撞入视线的是吊儿郎当，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把玩着水烟袋的丹尼斯。
“嘿，游。”
游嘉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侧身微微挡住缪云：“好久不见，达尼斯。看起来你最近过得还不错，连这种商业场合你姐姐都能允许你出现了。”
丹尼斯举起手：“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虽然是商业会议，但是你毕竟和我也是老同学嘛。”
“的确是老同学。”游嘉把“老”字咬的很重。
丹尼斯倒也无所谓，他叼起水烟袋吸了一口：“我原本还以为你家出了那样的事情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在我家公司的大楼里见到你。”
“以你的脑力，能想到的事情应该不多吧。”游嘉慢条斯理的走到丹尼斯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毕竟叶子吸多了影响大脑神经。”
丹尼斯眨了眨眼睛：“你的嘴巴还是这样刻薄。真不知道付是怎么能忍受的了你这么久。”
“什么？”游嘉皱了一下眉，“谁？”
“噢。”丹尼斯吐了口烟，表情十分惋惜，“看来你们分开了。也是，像你这样的女孩，付那样的人可接不住。”
“丹尼斯。”
游嘉正想接着问下去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回过头就看见了一头金发的伊芙。
丹尼斯是阿尔家最小的孩子，今年26岁，他的姐姐伊芙和哥哥达蒙都是同父异母。
都说外国人花期短老的快，但如今已经年近四十岁的伊芙却保养得宜，虽然脸上的胶原蛋白已经褪去，露出独属于白人的凌厉线条，但皮肤紧致，没有任何皱纹丝毫不显老态疲态。
对于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伊芙是不喜欢的，甚至是恨的。
但是身在豪门，不喜欢或者是恨就能够抹去姐弟的事实了吗？她就能把丹尼斯赶出家门吗？
丹尼斯扬起手中的水烟袋：“hello，我的姐姐。”
“你在这里做什么？”
哪怕当着外人的面，伊芙讲话也是毫不客气，“不要让我的客人误会我们家族的人都是像你这样的瘾君子。”
“好吧，好吧。”丹尼斯慢吞吞地站起身，“我只是来看看我的老同学，昨天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你和保尔的合影实在是令我太惊讶了。”
正当丹尼斯准备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他的衣角忽然一顿。
他被扯地停下了步子。
他顺着身后的力道低下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仁。
眼睛下面涂着裸色口红的双唇张开。
“付是谁？”
丹尼斯笑了出来：“你真的变了很多，看看你的眼睛。以前大家都调侃你像只小猫，今天看着倒是让我觉得更像是美杜莎了——不过你竟然会问我付是谁，难道你真的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游嘉而是你们嘉钰天成研究出来的一个新型机器人？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们的合作也不用谈了，我愿意直接买下你的公司。”
游嘉拽着他衣角的力道分毫未变。
她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