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声隆隆,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炒豆般的声响。导演陈正阳将投影定格在第五集分镜稿,李令月端着毒酒逼近驸马薛绍。
“这句临终台词‘这杯酒够格换丹书铁券吗?’”,史学组有疑问。”王薇推了推眼镜,“历史上丹书铁券是武则天晚年才……”
“虽然《太平公主》的定位是历史正剧,但到底不是纪录片。”游嘉的手在婚书道具图上画圈,“我倒是觉得这句台词没什么问题,毕竟这个段落中最核心最重要的并不是历史真相如何,对于李令月来说,是母亲会不会认可她的狠绝。”
她突然转头问饰演薛绍的程砚:“如果你发现妻子要杀你,最后一刻会想什么?”
程砚摩挲着剧本沉吟:\"大概会想……她手抖是因为不舍,还是酒太烫?\"
“所以我要让薛绍误会。”游嘉的笔尖戳破婚书上“百年好合”的字样,“毒酒沿着他下巴流到婚书时,如果镜头再给个特写的话……那样看起来像不像喜烛泪?”
陈正阳突然抓起分镜稿:“王编,把薛绍扯断的同心结改成金线刺绣。血浸透丝线后会变成黑色,正好呼应他们变质的情感。”
“再加个香囊细节如何?”姜雪岚开口接道,“薛绍咽气前从怀里掏出个褪色香囊,里面藏着太平初遇他时射落的箭镞,观众看到这里才会明白,这场谋杀其实是迟到的殉情。”
林星野突然举手:“可、可历史上薛绍是被武则天……”
“所以我们才要玩这个戏中戏。”游嘉勾唇一笑,“太平必须骗过自己这是为爱复仇,才能压下弑夫的罪恶感。就像普通人分手时会找无数借口,其实只是不敢承认爱淡了。”
雷声恰在此时炸响,游嘉的目光忽而又转向陈正阳:“导演,等正式拍摄时,能让程老师真的抓住我手腕吗?疼痛会让我露出太平该有的破绽。那种精心设计却失控的破绽。”
陈正阳突然笑出声:“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倒是很像二十年前还年轻时的姜老师。”
他拿起红笔在分镜稿签批:“史学组那边我会去表达我们的意见的。\"
…………
……
剧本围读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才结束。
游嘉刚到地下停车场就看见了倚靠在车门上的付裕。
游嘉有些诧异:“你怎么没说一声就过来了。”
付裕回身拉开车门:“有空一块吃晚饭吗?有点想吃你上回带我去吃的那家日料。”
“当然。”游嘉顺势坐上副驾驶。
付裕作为华东康星的太子爷车自然是不少的,但他今天依旧开着那台银灰色的迈巴赫。
他踩下油门:“今天是剧组的围读会?”
“嗯。”游嘉闭着眼睛。最近几天很忙,从Synapthia-9到《太平公主》,虽然工作量远比不上之前多,但对于她来说都算是全新未接触过的领域,从早到晚的奔波还是让她有些疲惫。
银灰色迈巴赫的激光大灯刺破老城厢斑驳的梧桐树影。后视镜里,中华路转角24小时便利店的冷白光晕正被夜色溶解,宛如一块正在坍缩的方形月亮。
“剧组的那些演员感觉怎么样?”付裕握着方向盘,像是漫不经心的一问。
游嘉依旧闭目养着神:“人都还不错吧,至少都算是正常人。”
付裕轻笑一声,不再开口说话。
高架桥的霓虹血管在头顶蜿蜒,迈巴赫的主动降噪系统过滤掉高架接缝处的金属叩击声。左侧车窗掠过静安嘉里中心钻石切割般的玻璃幕墙,那些未熄灭的加班灯光在防紫外线玻璃上折射成细小的磷火。
沪市外环,深夜烧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