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刚接过纸包。
打开看果然是种子,不由大喜。
“太及时了,我还在寻思去哪儿买种子呢!”
“结果这么快,你就把菜籽儿拿回来了!”
刘彩云忙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点儿声,别吵醒铃铛。”
一边坐下继续洗衣服,一边又道:“今天上工时,跟大江婶儿闲聊,她说她家种菜,种子还有点儿剩余,说过我要用的话就去拿。我晚上看你把菜园子整出来了,就去她家要了一点来。”
赵瑞刚笑道:“大江婶儿这人是挺热心肠的。”
其实他知道,大江婶儿热心肠不假。
但要说白给菜籽儿,也不现实。
毕竟,这个年代种子由于计划生产和分配,堪比战略物资。
管控得严着呢。
想必,刘彩云平时没少帮大江婶儿顶工。
“嗯,大江婶儿还说,菠菜种子播种前要催芽,用湿布包一晚上,等冒芽儿了再种。”
“她还说,洋柿子籽儿需要热水泡半小时,水凉了继续泡小半天,先育苗儿再种。”
“她还说咱们两家挨着,咱俩又都不是忙庄稼的把式,有不懂的就直接问她。”
“还说……”
刘彩云倏地住口,手里的动作也停住了。
因为她发现赵瑞刚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盯着我干什么?”
“好久,没听你说这么多话了!”
刘彩云心中一顿,脸颊都微微红了一些。
是呀。
怎么不知不觉间,说了这么多话?
待刘彩云再抬头,就见赵瑞刚正在往大锅里添水,不由纳闷。
“你烧水干嘛?”
赵瑞刚笑道:“把鸡收拾出来,明早给小铃铛炖来吃。”
“哪有大清早吃肉的,明天再收拾吧,中午吃也是一样的。”刘彩云道。
赵瑞刚划了根火柴,点了灶火。
“我们都拉钩了,承诺早上给她,就一定要让她吃到。”
说完,拿着菜刀,拎着鸡,就去了院子里。
刘彩云心说,这人真是的,谁家大人,把两岁小孩儿的事儿当真?
屋外。
赵瑞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鸡,咋杀来着?
作为从京城下乡的知青,当然没有机会操持杀鸡这种事。
他只记得,刚插队到瓦窑村那年,在村口见到大队里给社员们杀鸡。
当时自己还凑过去看热闹。
只记得是需要开水烫毛,再开膛破肚收拾内脏之类的。
至于怎么把活蹦乱跳的鸡变成死的,他就没经验了。
他一只手揪着小鸡的翅膀,一只手拿着菜刀比比划划,就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刘彩云洗好了衣服出来泼水。
正看到赵瑞刚对着小鸡发愁,不由噗嗤笑了一声。
“还是我来吧。我见过几次大队杀鸡的。”
赵瑞刚摇摇头:“你也没实操过,这种事儿还是让我这个男人来吧。”
小鸡在他手里“咯咯”叫着乱扑腾。
赵瑞刚又左右比划了一番。
一咬牙,一闭眼,对准了鸡脖子,用力砍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
鸡血“噗呲”一声喷了他一脸。
而那鸡,竟然没死,反而挣扎得更厉害。
赵瑞刚手一滑,小鸡竟然扑腾着翅膀,朝刘彩云方向飞奔。
血,撒了一地。
“哎!哎!”
赵瑞刚指着小鸡,一时间,说不出囫囵话。
刘彩云也是大惊失色,左右躲避两下,忽然夺过赵瑞刚手里的刀。
“咔嚓”一声,补了一刀。
正中鸡脖子。
小鸡应声倒地。
拍了两下翅膀,不再动弹了。
一瞬间的安静。
此时的赵瑞刚,头发凌乱,脸上手上都沾满鸡血。
而刘彩云也气喘吁吁,双手紧紧握着菜刀。
都是一副狼狈的模样。
地上的鸡,已经没了生气。
俩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夫妻齐心,其利断金!”赵瑞刚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乱说!”刘彩云脸一红。
忍不住想起两人新婚燕尔时,刚刚组建小家。
一个初为人夫。
一个初为人妇。
家里好多事情,也是手忙脚乱。
日子虽苦,但心里真甜。
“快回屋,换件衣服吧!”刘彩云收回心思,说道。
“不急,还得拔毛。”
赵瑞刚拎着小鸡进屋,大锅里的水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他把鸡血放干,将小鸡缓缓放进锅里。
滚烫的热水瞬间让鸡的羽毛变得服帖。
刘彩云在一旁轻声提醒:“我记得需要翻一翻,每个地方都要烫到。”
赵瑞刚点头答应。
捡起一根柴棍戳着鸡,试图让热水均匀地浸到每一处鸡肤。
鸡在锅里滚来滚去,很快烫毛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赵瑞刚把鸡从锅里捞出,放在地上,伸手就去拔鸡毛。
本以为轻而易举,没想到鸡皮太嫩,用力稍大,竟连着鸡皮一起扯了下来。
他有些懊恼的“哎呀”一声。
刘彩云晾好了衣服,也凑过来,和他一起上手处理鸡毛。
“拔毛,需要巧劲儿。”
就着昏黄的烛光,两个人头挨着头,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拔着鸡毛。
大羽毛还算好,可那些细密的绒毛,怎么都弄不干净。
俩人一会儿用手指捏,一会儿用指甲夹。
被热水熏得,不多时就都额头冒汗。
好不容易清理完鸡毛,还要清理内脏。
赵瑞刚拿着刀,在鸡肚子下方比划了半天,研究该从何处下刀。
刘彩云用手比划了一下:“我记得是从这儿到这儿,轻轻划开就行。”
“听你的。”
赵瑞刚轻轻划了一道口子,鸡肠子一下子涌了出来。
刘彩云急忙用早备好的木盆接住。
一股异味儿,散发出来。
赵瑞刚差点干呕出来。
强忍着不适,用手一点点把内脏掏出来。
鸡肝、鸡心好容易才找到,可胆囊却不小心弄破。
胆汁流出来了一些,把一小块儿鸡肉染得发黄。
刘彩云在一旁道:“不碍事,把染了胆汁的地方切掉就好了。”
忙碌好久,一只童子鸡,终于处理完毕。
看着满手的污渍,和面前那只勉强处理干净的鸡,赵瑞刚感到成就感满满。
刘彩云看着他,心中暗暗动容。
曾经骄矜的公子哥儿,竟也会为了自己和孩子杀鸡了。
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眼中不由腾起几分暖意:“辛苦你了。”
赵瑞刚笑了笑:“一点都不辛苦,为了让小铃铛明早吃上肉,怎么辛苦都值!”
待俩人收拾完残局,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
赵瑞刚亲了亲睡得小脸儿通红的小铃铛,又对着刘彩云心疼道:“赶紧休息吧。”
刘彩云点了点头,默默地把自己枕头朝赵瑞刚方向挪了挪。
第二天清晨。
小铃铛是被一阵香味儿给馋醒的。
睡梦中,就突然闻到一股香味儿。
眼睛还没睁开,小鼻子就一抽一抽的。
小嘴儿就嘟囔着:“好香香呀……”
刘彩云也慢慢醒过来,入眼看到一束和煦的晨光,透过窗户纸照进屋里。
天气越发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