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刚道:“家里急用钱。不方便就算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陈学深看出赵瑞刚很急切,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忙一把拉住他:“你等等。”
从公文包里翻了翻,翻出两张皱巴巴的大团结,递给他:“给你。”
赵瑞刚也不客气,接过钱道了句“多谢”,就又要走。
陈学深强行拉住他:“你再急,听我说一句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边走边说。”
赵瑞刚点点头,快步往回走。
陈学深小跑两步跟上:“你和那小同志买的货,对我帮助很大!能不能透漏一下,你那齿轮组怎么配的?”
赵瑞刚道:“以前在钢厂工作时,见过相关文件。”
陈学深心中大喜,急忙追问:“那你还记得当时都见过哪些文件吗?随便给我一些信息也行!”
赵瑞刚道:“记不清了。”
陈学深略有遗憾,但又不甘心:“使劲儿想想,哪怕几个参数也行!”
赵瑞刚定住脚步:“等有空了想想。今天先不说了。”
陈学深知道,若是就这样放走赵瑞刚,回去免不了要挨一顿臭骂。
余大嘴的风格,他太了解。
于是立即补充道:“那等你有了时间,能不能随我见一下领导,哦,就是你上次见过的余老板。”
赵瑞刚道:“好。”
瓦窑村,刘德昌家。
“这条腿,不要了!”
“谁再说送我去县医院,就给老子滚出去!”
里屋,老爹刘德昌精神尚好,躺在炕上怒气冲冲。
王秀娥坐在炕边,哭成泪人。
老大刘忠国站在炕边,一脸焦急,不知该说什么。
几个小孙子小孙女站在堂屋,也神色紧张,由两个儿媳妇照顾着。
刘彩云心急如焚。
她刚刚送走从镇上卫生所请来的大夫。
大夫说,大腿骨骨折断裂,只有去县人民医院做手术,才能保全。
按照现在情况,费用得在三百元以上。
这比原来估计的还要高。
若去医院,怕全家都要被拖垮。
若不去医院,这条腿怕是保不住了。
刘德昌的驴脾气一上来,谁也没辙。
“哭哭哭,就知道哭!剩一条腿,老子照样干活!”
“老大,去喊大夫,直接把这条废腿锯了!别磨磨唧唧的!”
刘彩云掀帘子进屋:“爹,您别这样,办法总是有,腿必须保住!”
刘德昌一见是她,冷哼一声:“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话!带上你的钱,滚!”
刘彩云一怔,眼泪瞬间滚滚而下。
“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
王秀娥又哭了起来。
“闺女也是心疼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么伤人的话!”
刘德昌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腿上的伤痛疼得他冷汗直冒,脑袋都有点迷迷糊糊起来。
老大刘忠国最先注意到情况不对,伸手探了探老爹的额头。
“呀,爹咋这么烫?!发烧了!”
王秀娥一听,立马扑在刘德昌的身上痛哭起来。
“老头子啊,这可怎么是好!”
压得刘德昌都忍不住哼哼了几声。
刘彩云也急忙上前。
连堂屋的两个儿媳妇和小崽子们都闻声进来。
一大堆人围上前去,所有人都没了主意。
这时刘忠民大跨步地走进来:“来了来了,队长来了!”
刘永才跟在刘忠民身后也进了屋,一眼就看到满屋子乱哄哄的。
再看看躺在炕上有些迷糊的刘德昌,不由怒道:“还拖着干嘛?怎么不送医院?”
刘忠国嗫嚅道:“爹,爹死活不肯去,怕花钱……”
刘永才一听,一拍大手:“你们爹都这样了,这些事儿由不得他!”
说着转头快速吩咐道:“老二,你去大队把拖拉机开过来!老大,你收拾两床被褥,一会儿铺在拖拉机上。弟妹,你稳住了,别慌。”
转身对焦急无措的两个儿媳妇道:“你们留在家,看好孩子们。”
最后又看向刘彩云,想要开口。
但犹豫一下,又没说。
其实,他想问赵瑞刚在哪。
这段时间,赵瑞刚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有所改观。
但如今,家里遇到这么大的事儿,你一个当女婿的却不见人影。
像话吗?
按常理,作为生产队长,刘永才可以说道几句。
但此刻,见刘德昌家里已经乱成一团,加之他终究是个外人,便忍住没说。
心中,对赵瑞刚的印象,自然又跌回谷底。
……
经刘永才一番安排,众人立即分头行事。
不多时。
拖拉机突突突地停在刘家老宅门口。
刘家两兄弟齐手把老爹往拖拉机上抬。
刘德昌恍惚中又清醒过来,见状忍不住骂道:“小兔崽子们,造反啊!敢不听老子话,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刘忠民搭话道:“要打也得等好了再打!现在可由不得您嘞!”
刘德昌又气又急,骂骂咧咧不断。
但气势比之前弱了许多。
几人不敢耽误,刘彩云陪着老娘上了拖拉机。
刘永才不放心,也跟着上了车。
二哥刘忠民开着拖拉机,急匆匆地往医院赶。
鞍阳县人民医院。
手术室门口。
王秀娥瘫坐在墙边长椅上,小声抽泣着。
预付款一百五十元已经交上。
手里只剩四十多。
医生交代,后续治疗费用还要一百多块,家属要尽快筹钱。
想到老头子身体在遭罪,再想到后续天文数字般的治疗费,王秀娥就觉得心口突突的疼。
刘彩云一只手紧紧握着老娘冰凉的手。
另一只手揽住她佝偻的肩膀,将老娘轻轻搂在怀里。
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声音哽咽:“娘,别担心,爹身子骨硬朗,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话虽如此,她的指甲却也深深掐进掌心,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大哥刘忠国蹲在墙根,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
偶尔抬起头,望向手术室的眼神中满是担忧。
随即又低下头,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抹脸。
二哥刘忠民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他时不时伸长脖子,朝手术室张望。
嘴里还嘟囔着:“这手术啥时候能做完?”
刘永才见王秀娥痛哭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想开导几句,但怎么开导呢?
这年头,家家户户底子都薄,没事还好,但凡遇到大事儿,就完蛋。
刘德昌的家底儿,刘永才是知道的,手术费和治疗费加在一起三百多,够这一大家子人喝一壶的。
思来想去,也只好上前拍了拍王秀娥的肩膀,轻声安慰。
“弟妹,大夫们技术都好着呢,你别太担心,哭坏了身子,孩子们更为难。”
王秀娥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泪水,就是止不住。
刘永才转身向刘忠国交代:“你是家里老大,有事多担待,有啥困难跟队里说。”
刘忠国紧张地直挠头。
他排行老大不假,但一向没有准主意。
刘永才自然也知道刘忠国的性格,但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呢?
准备离开时。
赵瑞刚突然出现在走廊入口。
而一见到赵瑞刚,刘永才不知怎的,火气腾地冒出来。
大步迎上赵瑞刚,斥责道:“赵瑞刚,你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