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赵瑞刚的话,刘彩云心里腾起一阵暖意。
她默默低下头。
脑海又回想起,听到众人怀疑赵瑞刚时,那一瞬间闪过的动摇与猜忌。
她现在十分懊悔,觉得自己的怀疑是如此荒唐。
赵瑞刚已经做出那么多改变。
可自己还是因为过去的阴影,差点将他推远。
望着赵瑞刚略显疲惫的身影,刘彩云有些心疼。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刚结婚时候的心态。
她顿了顿,柔声道:“我们泡着脚,你也快去洗洗吧!”
赵瑞刚又给她们的木盆里加了一瓢热水,这才自去堂屋清洗。
屋内烛光摇曳。
小铃铛被热热的艾叶水泡着脚丫,不一会儿就有了困意。
刘彩云把小铃铛抱上炕,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缓缓哼着哄睡的曲子。
“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
赵瑞刚隔着门帘坐在堂屋的灶台前,耳边听着妻子小声地哼唱,笔下在奋力地翻译着那本小册子。
忙碌了一整天,才有时间静下心来工作。
待翻译完一个段落。
进屋,柜桌上的烛台即将燃尽。
大炕上,娘儿俩头挨着头,睡得正香。
赵瑞刚轻轻抚了抚娘儿俩的脸颊,轻轻在炕尾躺下。
累,但睡得十分安稳。
翌日清晨。
刘彩云坚持去上工。
赵瑞刚还是舍不得她太过劳累。
刘彩云却表示,不沾冷水,也会慢点做工,没那么娇气。
赵瑞刚道:“那就让铃铛在家吧,我来陪她。免得你还得分神照顾她。”
小铃铛却一手抓着笛子一手握着蔫了吧唧的花环,嚷嚷道:“我要去!我还要给月月看我的宝贝!”
刘彩云笑道:“铃铛还是跟着我吧,我习惯了。何况有孩子在身边,你怎么做你那些工作啊。”
赵瑞刚便不再强求。
刘彩云带着小铃铛到大队部时候,社员们已经到得七七八八了。
小铃铛也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们,在大屋一角的树叶堆上玩儿了起来。
妇女们,三个一堆,五个一群。
都在忙碌着自己手里的活儿。
有的从屋外大缸里,抱出泡好的柳条。
有的负责摘除柳条上的残叶。
有的已经开始动手编筐了。
刘彩云来到自己常坐的地方,原本想继续昨天中午剩下的工作。
却见座位处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昨天编到一半个筐也被补齐了,就放在写着自己名字的计件处。
刘彩云心下明了。
利落地穿上干活儿时候的罩衣,又去搬了些柳条进来开工。
刚变一会儿,就见大江婶儿抱着一捆儿柳条,坐在自己旁边。
“彩云,今天挺早啊。”大江婶儿冲她打招呼。
“大江婶儿来啦。”
刘彩云笑道,“原本想早点来补工的。”
说着朝昨天的筐子努了努嘴,“来了才看到都弄好了。谢谢啦。”
大江婶儿朗声笑起来。
“嗐,一个筐的事儿,不算啥。再说,平时还不是你帮我收口的时候多。”
“否则我这手指头,跟张飞绣花似的,可弄不来!”
彩云笑笑,没再说话。
双手灵活地穿梭在柳条间,将柳条交织在一起。
不一会儿,筐的雏形便初现。
大江婶儿也坐下来,拿起自己的那堆柳条。
刚要动手,却欲言又止。
犹豫片刻后,她停下手里动作,歉意地看向刘彩云。
“彩云啊,婶儿得跟你道个歉。昨天那事儿,都怪婶儿多嘴,不该瞎猜,闹得大伙儿误会你家那口子了。”
刘彩云闻言,忙笑道:“大江婶儿,你可别这么说。你也是热心肠,担心小铃铛。这事儿可怪不着你。”
说着,顿了顿,又道:“再说,他之前那样……确实不让人放心。你又不知道他改过了,有那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刘彩云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起柳条,手指不停翻动,继续编筐。
“其实,经过这事儿,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归根到底,还是我对他不够信任。”
“但现在我也看明白了,他是真的改了,为了这个家,他在努力。”
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
大江婶儿看着刘彩云,点了点头,也拿起柳条开始干活。
嘴也不闲着。
“婶儿也算看出来了,赵知青根儿上还是个好的,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抱得那么紧,啧啧,我看着都脸红。”
刘彩云瞬间红了脸颊。
“婶儿!”
大江婶道:“婶儿不是取笑你,是羡慕你!咱们做女人的,哪个不希望自家男人像个纯爷们儿?你看看我家那口子,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提起来我就来气!”
正说着,就传来几个小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刘彩云望去,就见小铃铛正学着几个大点的孩子在树叶堆里翻跟头。
几个娃娃的身上头发上都沾满了树叶。
可她们毫不在乎,玩儿得不亦乐乎。
大江婶儿笑道:“瞅瞅你家小铃铛,比之前硬朗多了。小脸儿都圆嘟嘟的,看着是长肉了呢。”
说着,她微微凑近刘彩云,带着一丝打探的意味:“我看你家又是杀鸡又是吃猪肉的,这日子突然就好起来了。”
刘彩云一边手上忙着编筐,一边笑着回应:“赵瑞刚虽然没能回厂里上班,但也接了点儿翻译的工作,就想着给铃铛补补。”
“哎呀,翻译,那可不得了!能挣不少吧?”
大江婶儿眼睛一下子瞪大。
一句话,把周围干活儿的妇女们的眼光都招了过来。
“赵知青挣大钱了?”
“哎呀,彩云妹子,你家这是时来运转啦!”
“可不是,昨天还看到你家买肉了呢!”
被几道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刘彩云有些不自在。
她勉强笑了笑,道:“也没有多少。之前工厂的事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大家一听,也是。
毕竟赵瑞刚消沉一年多,在村里并不算什么秘密。
便都收回了目光,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和八卦去了。
大江婶儿人精儿似的,立马压低声音。
“你家男人是知识分子,赚钱的门道多,可不想我家那口子,就知道出傻力气!”
她自然知道刘彩云有所隐瞒,毕竟两家只隔着个土墙。
那肉香可都飘过来了。
馋的自家虎子闹腾了半宿。
光靠翻译,能顿顿吃肉?
她不信。
刘彩云也是七窍玲珑,如何听不出大江婶的话外之音。
但,捡漏的事儿,她不便多说。
只好一笑,说道:“婶儿,你也别埋汰我大江叔,大江叔是有名的大好人,踏实肯干,凡事都听婶儿的,这样的,咱村能找出第二个?”
这话说得大江婶儿十分得意,嘴上却不饶。
“挣不来钱,老实有屁用?”
顿了一下,似乎有话。
但终究没有出口。
而是,真诚地说道:“彩云呐,婶儿是真为你高兴。赵知青浪子回头,你们家往后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刘彩云感激地看了大江婶儿一眼,说:“婶儿,也多亏了你平时的关照。”
大江婶儿点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手上编筐的动作愈发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