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赵瑞刚的话,老蔫儿顿感失望。
却又有些不死心:“如果不是要紧的书,那老毛子怎么拼死抱着?”
赵瑞刚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老叔你大老远把我迎回家,诚意足够,我赵瑞刚也不能让你吃亏。”
“这样吧,一张一分钱,觉得行我就带走。”
“拿给我上峰,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点有用的数据。”
原本,听赵瑞刚说文件册子没啥用,老蔫儿心情低落到尘埃里。
但听到最终报价时,又差点没笑出声来。
按页算?
一张一分钱?
这还不行?
这他娘的,简直太行了!
原本按自己打算,狮子大张口,把这些文件卖他个一块多块钱的。
但按赵瑞刚的算法,肯定不止两块了。
自己也曾偷偷翻看过册子。
虽然那些曲里拐弯的外国字儿他不认识,但右下角的页码他可认得。
老蔫儿努力压住嘴角,点头道:“赵知青不愧是京里来的,做人做事儿就是比别人讲究!就这么定!”
翻了翻页码,一共三百二十五页。
赵瑞刚按照三百三十页给算钱。
这时,六猴子刚好赶到。
帮赵瑞刚把箱子放在推车上就离开了。
俩人到六猴子家时,天色已近黄昏。
天黑,意味着瓦窑厂那边又要热闹起来。
六猴子跃跃欲试:“瑞哥,晚上怎么安排?”
赵瑞刚拍了拍老结巴家收上来的木箱子,道:“我要回家做饭。老规矩,你一个人去。”
六猴子忍不住问:“瑞哥,我一直搞不懂,你咋就那么顾家?咱村里谁家男人成天围着灶台转?往日也就算了,今天的货都不寻常,你就不想亲自操刀?”
赵瑞刚摇摇头:“你不懂。”
有些话,跟六猴子解释不清。
也没必要解释。
想了想,又吩咐道:“今晚的重点是卖掉齿轮组和刀具。”
六猴子拍了下胸脯道:“前面五件货的开价,我记得牢牢的!但瑞哥,这齿轮组和刀具怎么开?”
赵瑞刚道:“刀具的话,开二十块。齿轮组,开三十吧。”
六猴子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啥?齿轮组三十,刀具二十??”
他知道赵瑞刚出手,铁定会有赚头。
但怎么也没料到,会这么邪乎!
毕竟从老结巴手里收过来,才花了几块钱。
“瑞哥,你,不是开玩笑吧?”六猴子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傻。
但还是忍不住问。
赵瑞刚没有回答六猴子的问题,而是强调道:“记住,我的开价,只适用于识货的人。至于不识货的人,你不必理会。”
“嗯!”
六猴子把话牢牢记在心里。
又问:“那这箱子里的东西,怎么开?”
赵瑞刚摇摇头:“箱子今晚不卖,我带回家研究一下。”
回到家,将箱子放在西屋,便开始洗手做饭。
重生这些天,赵瑞刚几乎把家务全揽了过来。
只为在行动上稍稍补偿上一世的彩云和铃铛。
妻女按时下工回来,三人吃完饭,赵瑞刚便带着小铃铛在院子里疯玩儿。
直到刘彩云说必须睡觉,小铃铛才恋恋不舍地进屋上炕。
看着妻女在炕上睡下,赵瑞刚才取出铝箱,在堂屋的烛光下仔细观察。
他找来一块破布,将米醋倒在布上,慢慢擦拭铝箱侧面。
一段刻印的俄语文字逐渐浮现。
待看清文字,赵瑞刚心脏不由地砰砰直跳。
箱子的材料是航天级镁铝合金,这在赵瑞刚预料之中。
而让他心跳加速的,是通过这段文字,确认了另一件事。
两年前,在鞍阳钢厂发生过一件大事。
一座库房意外塌方,砸死五人,重伤八人。
死者中,就有一个是大毛的材料学专家。
这件事轰动的原因,不仅仅是死伤者众多。
更因为这个库房里存放有航天材料。
而这些材料,不夸张地说,比当时的人命还值钱。
塌方后,通过各方面的紧急搜救,绝大多数材料都被找回。
唯独丢了两样东西。
钨钢坯子,及其模具。
那钨钢是用来做穿甲弹的关键材料,国家战略级别的。
其背后,所代表的是数十名科学家的心血,以及千万级别的研发经费。
一模双坯,一个坯子已经被大毛团队带走,还有一个就此遗失。
原本,赵瑞刚当时的身份,根本接触不到这个层面的机密。
但当时局势动荡,赵瑞刚又是为数不多精通俄语的技术员,所以破格获得知情权。
耗费许多人力物力财力,钨钢坯和模具也未曾找到。
听老蔫儿讲述得到箱子经过时,赵瑞刚就有这方面猜想。
就在他用米醋除掉箱子表面氧化层后,看到俄语编码,他就更加肯定,这个所谓的箱子,就是当时丢失的模具。
老蔫儿不懂,误认为是个普通的铝箱,还以为大毛宝贝的是里面的文件资料。
殊不知,那些文件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赵瑞刚知道,这个模具的价值在于两方面。
其一,模具的材料本身,是耐高温型镁铝合金。
其二,它很有可能成为寻找钨钢坯的重要线索。
纵然上一世拥有国手级别的阅历,此刻的赵瑞刚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借着闪烁的烛光,赵瑞刚仔细检查模具的每一处细节。
模具的构造,主要分为上模、下模和附属结构。
看得出,上模发生过变形,有修复的痕迹。
而除了上下模,中间的辅助结构全都不见了。
这说明,模具被人拆解过。
可以不夸张地说,任何一件优秀的工艺制品,其本身,都是充满信息的艺术品。
稀有的材料选择,优秀的结构设计,合理的工艺布置,精密的加工纹路,恰到好处的表面处理……
如同一名老茶友品茶一样,赵瑞刚细细观察着模具上的每一处细节。
而脑海中摊铺开来的,是隐藏在细节背后的信息。
赵瑞刚心中大致有了眉目。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刘彩云掀开门帘悄声出来,打断了赵瑞刚的思绪。
“这么晚了,还在忙啊?”
赵瑞刚回过神来,把模具合上放在一旁:“铃铛睡了?你怎么不直接睡?身子还没全好,这会儿你得多休息。”
刘彩云面上一红,知道他在说自己的月事:“铃铛刚睡着了。鞋底儿还差几针就完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