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彩云被赵瑞刚的无赖行径,整得无语。
捏了捏小铃铛的脸蛋儿,道:“秘密就是,你也三岁了,不能每天只知道疯玩儿,回头跟你铁蛋哥哥学认字!”
小铃铛立即噘起了嘴巴。
晚上,月亮悄悄爬上树梢。
照得屋子里有些亮。
小铃铛像个大字一样摊开着小胳膊小腿儿,睡的小肚子一鼓一鼓的。
赵瑞刚拎着一桶水来到院子里。
两天没整菜园子,土都有些干了。
刘彩云拿小薄被轻轻盖在小铃铛身上,也轻手轻脚地跟着出来。
圆月当空,星子微颤。
月光把新架的丝瓜藤架影子拉得老长。
几垄洋柿子苗和小菠菜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老海棠树的枝桠在夜风中轻轻地晃呀晃。
刘彩云和赵瑞刚一人一把葫芦瓢,悠闲地给各种苗子浇着水。
一边浇水,一边聊天。
谈及这些天的收入,刘彩云的表情有些严肃。
“赚钱的速度太快了,我都有点害怕。”
赵瑞刚不由觉得好笑:“快点儿赚钱还不好?”
刘彩云停下手里的动作,正色道:“咱们是获利者,自然希望越快越好。”
她停顿了下,又道:“但是在外人看来,你是躺着获利,没有成本地挣钱。时间长了,怕是有人会眼红。”
赵瑞刚把一瓢水洒完,看向刘彩云:“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好的话了?”
刘彩云压低声音:“我上工时候,听说西头老张家的二小子,昨儿在晒谷场那边嚼舌根,说你靠着零件,挣的钱够买十几袋白面。”
赵瑞刚笑道:“嚼就嚼吧,咱又没占公家便宜。再说,村里倒卖零件的也不在少数。”
刘彩云把瓢重重搁在青石板上,惊飞了菜畦边的纺织娘。
“说得轻巧!前儿王大娘来借盐,话里话外都在打听你现挣了多少。还有东头的刘会计,见我就问家里是不是要换砖瓦房……”
刘彩云攥紧衣角:“你少与村里人打交道,所以不太知道。这年头,农村里谁家冒个尖儿都会招人恨。老李家去年养了十几只下蛋鸡,结果半夜鸡窝让人掏了,鸡脖子都给拧断了!”
“还有村西的老王家,之前好容易攒了一些钱,修了两间砖瓦房。怎么那么巧,刚修好屋,下了场大雨就冲毁了半边呢?”
刘彩云抿了抿嘴唇,这样的例子实在不少。
她从小到大在村子里见过太多。
要说是意外,可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意外呢。
人的劣根性,怕你有,嫌你无。
最好就是大家都一样,同吃同住,谁也不要拔尖儿,不要冒头。
赵瑞刚是京城下乡来的,对农村的生活并不十分了解。
刘彩云叹了口气,继续道:“现在看,六猴子和蔫儿叔他们还好。但……”
她用手指了指院墙隔壁,“但大江叔呢?大队长那边呢?生产队其他人呢?别忘了,你用的可是集体的车间车床。”
“我也是怕有些人眼红得蒙了心,去公社告黑状。”
赵瑞刚看向刘彩云的眼神变了变。
没料到自家媳妇不仅没被赚钱的速度冲昏头脑,竟然能想到这一节。
事实上,这也是赵瑞刚近期正在思考的问题。
在这种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农村部分劣根性在生存压力下被放大。
因为资源的稀缺,很多人都陷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怪圈。
对稍有起色的人家就充满了嫉妒,甚至有人会用造谣、破坏等方式来宣泄不满。
很多时候,人情关系表面热络,实则暗藏攀比与算计。
一旦有人冒尖,便成为众矢之的。
同时在这个集体观念浓厚,没有私营企业苗头的年代,利润分配也一直是不易解决的症结。
赵瑞刚大致有思路。
但既然此刻刘彩云提起,索性问道:“那你有什么看法?”
刘彩云认真想了想,才道:“其实说到底,最关键的还是生产队队长的态度。要不咱们去找大伯聊聊?”
赵瑞刚摇头:“不要去,至少目前不要去。”
刘彩云疑惑:“为啥?”
赵瑞刚道:“那天是队长送咱爹去的医院。大概需要多少花销,他心里有数。也知道我在做的事情。这里面能有多大的利润,相信他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要是犯忌讳的话,他早就找我谈话了。但他一直没找过我,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刘彩云惊讶:“难道大伯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瑞刚点点头,道:“有些事情,我只要不主动去提,他还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我若提了,他在大队里也会很难做。”
刘彩云聪明,很快就想通了道理。
当即道:“那我明天就嘱咐老娘和大哥二哥他们,平时口风严一些。尤其我二哥那个大喇叭,不许他再满世界吆喝了!”
赵瑞刚被刘彩云提起二哥就愤愤然的样子,逗笑了。
刘彩云想了想,又愁道:“可村里眼睛这么多,谁家冒个尖,都会眼巴巴盯着。咱们光靠口风严也不成……”
忽然又计上心头,眉毛一挑,“诶,我有个主意!”
赵瑞刚问:“什么?”
刘彩云狡黠一笑:“我二叔那一家子,你还有印象吧?”
赵瑞刚疑惑道:“你家和二叔家,很多年不来往了吧?我记得咱俩结婚,他家人也没露面。”
刘彩云面色带着些怒气:“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矛盾了。但你绝对想不到,前几天我二叔又做了什么事!他听说我爹腿断了,家里没了主心骨,竟然把我家的自留地抢过去了!我两个哥哥是晚辈,不好大张旗鼓地争。我娘又是个没主意的,加上那时候心里慌了神,也争不动。”
赵瑞刚当即道:“你怎么不早说!我来想办法!”
刘彩云一拉住他胳膊:“你一个当女婿的,更掰扯不清,不好出面。我倒是有个想法!”
刘彩云当即贴近赵瑞刚耳朵,把自己想法大致说了一遍。
赵瑞刚一听,立即举起大拇指,赞道:“一箭双雕,没想到我媳妇儿还是个女诸葛!”
刘彩云俏脸微红:“别乱叫!总之,这事儿你先别掺和,看我的!我法子不灵的话再找你出手。”
赵瑞刚看向笼罩一层银色月光的刘彩云,心里颇感自豪。
他能感受到刘彩云近期的变化。
那个曾经有主见有想法的刘彩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