螣虽然失去兽晶,寿命折损,但体力上还是保留着兽人应有的强大。
回苍山部落的路上,扶楹趴在螣的背上,手臂环着他的脖颈,被他稳稳背着,弹跳轻跃间,脚步都不曾颠簸一下。
她垂眸看看他弧线冷硬的脸颊,眉宇间是惯有的凌厉。
扶楹凑忍不住弯了下眸子,倾身向前,柔软的唇轻落在他紧绷的颊边。
螣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脚步却未停,唯有耳尖悄然漫上一层薄红。
扶楹轻声问道:“你着急离开苍山部落吗?”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让螣更不自在,他从没和雌性这么亲近过。
他抿了下唇,微微侧头,说道:“在不在苍山部落不重要,马上就是雨季了,或许,留在部落是更好的选择。”
“为了我?”扶楹歪了歪头,低低询问。
“雨季很危险,暴雨连绵、河流暴涨、毒瘴弥漫,兽人们要提前储存食物蛰伏避灾,甚至有些部落会引发疫病,全族暴毙。”
说话间,螣墨绿的瞳眸锁住扶楹,眉峰压着一丝凝重。
“最危险的,是那些因为饥饿而被逼到绝路的野兽。”
“它们毫无智慧,饿疯了的话,连幼崽都吃。”
“往年的雨季,野兽倾巢而出,许多部落都因此覆灭。”
螣看着扶楹,她睁着清亮的眼睛,没有一点畏惧或迟疑,仿佛他口中所说的危险雨季,在她看来不过是天空飘过的一朵云,一阵风,微不足道。
——她不害怕。
这个认知令螣有些无奈。
他隐约察觉到花花对兽人大陆的一切很陌生,包括荆棘崖,以及雨季,她好像并不是北山的雌性,也并不属于这里。
螣喉结滚动,指尖下意识收拢,问道:“花花,你是从哪儿来的?”
“流浪兽人,哪儿都去,从哪儿来的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螣,你会嫌弃我吗?”扶楹眨了眨眼,眸子直勾勾盯着螣。
“不会!”螣下意识接话。
他喃喃道:“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
说话间,他眼睛发涩,胸口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似的,又闷又痛。
扶楹眸子里漫开笑意:“我还要和你生幼崽呢,不走。”
提到“幼崽”,螣脚步微顿,没有去问荆棘崖下的事。
他喉结微动,嗓音略低,带着几分生硬的温柔:“蛇族幼崽是蛋生的。”
说话间,脖颈契纹隐隐发烫,他刻意忽视,卷曲挺翘的睫毛微微眨动,一本正经地继续道:“蛋生很小,不会让你太辛苦。”
顿了顿,他又飞快地补了一句:“我们可以多孵几窝。”
扶楹有些惊讶地看着螣,最骄傲难驯的高傲冷血兽人,竟还会说情话。
“好呀。”扶楹眉眼弯弯。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下,主打一个把人哄成翘嘴。
紧接着,扶楹在螣的后颈蹭了蹭,拖长尾音道:“我听说孵蛋都是雄性的事儿,对不对?到时候都交给你孵蛋——”
螣身躯骤然紧绷,呼吸都乱了拍子。
须臾,他勾了勾唇角,墨绿的眼眸里冷冽与温柔并存。
尽管知道兽晶被挖,已经很难恢复,他兴许一辈子都不会有幼崽,但听她说这些话,他还是很高兴,这样的生活,是他的救赎,是他梦寐以求的。
螣托着扶楹,将她背的更稳当了。
夜风穿过,卷起他泛白的长发,心口兽晶缺失的那块本该剧痛难忍,可因为背上隐隐传来的温度,却又好似被填满,没那么痛了。
*
一路上,墨言都在前方开道。
他猩红的身躯蜿蜒而过,散发出六星纹兽人气息,震慑着周围的野兽。
不过,他时不时回头看向螣和扶楹,眼底的冷鸷晦涩却愈发浓郁。
“呕——”
一声虚弱的干呕声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墨言不耐地侧首,冰冷的竖瞳扫向尾巴上卷着的雌性——西杉。
她一路上都被迫保持这个姿势,随着他的游动而颠簸摇晃,能忍到现在才吐,已经算是极有耐力了。
西杉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住他的鳞片,指节都泛了白。
墨言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忍着。”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已经快到了。”
“墨言……”一直跟在他旁边的黑熊有些不赞同。
这正是归的兽形,他背上背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兰和墨木。
“等回了苍山部落,解决了蝮涎的事,你也该成为首领了,虽说须得找蛇族雌性结契,但西杉肚子里的幼崽也很重要,你明白吗?”
部落生存实录中,幼崽生来的天赋往往也代表着雄性实力的强弱。
不拘于幼崽是谁生的,只要天赋强,或是珍贵的雌性幼崽,都是部落的荣耀,就像是曾经的螣,只是墨山与别的雌性所生,但生来强大,就威胁到了墨言的首领之位,在扶楹不曾出现时,甚至墨言都要避其锋芒。
“这个花花手段诡谲,谁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能治好螣。”
“一旦螣兽晶回归,实力恢复,墨言,那场面你想看到?”
“机不可失,回到苍山部落后,你必须第一时间成为首领!”
“……”
归在一旁喋喋不休,墨言猩红的兽瞳里满是不悦。
他沉声道:“螣已经说了,他从未在乎过首领之位。”
他要是还上赶着当这个首领,好像是在抢夺别人不要的东西似的。
“愚蠢!”归叱骂一声。
“你也看到了,那个花花身为巫,手段莫测,且对螣十分看重,若她真让螣恢复实力,墨言,你觉得螣那样张扬的人,会永远甘居人下?”
“即便他不屑于这个首领之位,可一旦实力尽复,整个苍山部落,谁还能违逆他的意志?你别忘了,当初部落的人对他如何吹捧!”
“与其等他被动掌权,不如你先一步稳固自己的地位!”
“苍山部落首领的位置,总得有人坐!”
墨言听着归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背着扶楹,眉目温软的螣,忽而轻嗤一声,声音淬了毒,近乎尖锐:“认一个污浊血脉为子,螣凭什么争权?”
闻言,归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墨言。
你也知道那是污浊血脉?刚刚不知道是谁争来夺去,还要亲自抚养这个污浊血脉长大,愚蠢!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