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弟,于科举一道确实艰难。”李教谕举杯碰了一下知县的,“我县很多学子,因家庭困难而半路辍学的不胜枚举,沈秀才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
青萍县为何文风不盛?
主要是因为贫穷。
饭都吃不饱,哪里有余力供一个读书郎呢?
知县深知问题所在,却没有能力改变。
“李教谕倒是提醒了本官。”他看着沈淮,“你是小三元,为青萍县争了极大的荣耀,本官作为一县父母,不能没有表示。”
顿了顿,知县才继续开口,“本官代表县衙,奖励二十两纹银,其他今科秀才,奖励十两纹银,望尔等再接再厉,为青萍县争光。”
“承蒙大人和县衙慷慨嘉奖,学生感激不尽。”沈淮起身拱手,“纹银重若千钧,是对学生的认可,亦是鞭策。
往后,学生定当以勤为径,以苦作舟,奋力向前,不负大人和县衙的这份恩赐。”
“你们有此等觉悟,实乃青萍县之幸。”知县笑着抬手,示意沈淮坐下。
礼房主事吃了一口黄芽菜,觉得味道不错,便说道,“沈秀才,黄芽菜这等好物,为何没卖到县城啊?我们想买都没地方卖。”
“不瞒刘主事,黄芽菜与别的蔬菜不同,它的种植周期很短,若是夏日,仅需五日便能种出来,但是它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就是存留时间非常短。
长成之后,最多留两三天,否则就会坏掉。
另外,万秀村距离县城较远,驴车一来一回得两天时间,不方便。”
知县不禁好奇,“五日便能长成?”
“不敢欺瞒大人,夏日确实只需五日。”沈淮见大家都好奇,直接说道,“后院便种有黄芽菜,若是大人感兴趣,学生可带您参观参观。”
知县没说话,而是看了旁边的师爷一眼。
师爷会意,笑眯眯的说道,“沈秀才,这黄芽菜是你们家的金疙瘩,我们这样过去不太合适吧?”
“黄芽菜对沈家而言是金疙瘩,对诸位而言,就是一道菜。”沈淮一脸从容,“师爷的顾虑,在下明白,种黄芽菜确实需要技巧。
但是看一看还是可以的。”
沈淮朝知县拱手,“多谢大人替学生考虑,青萍县有您这般勤政爱民的好官,是我等之幸。”
知县笑了。
觉得沈淮小小年纪,还挺会说话的。
“大人,这边请。”
“沈秀才客气了,请吧。”
沈淮带知县等人去了后院。
“大人稍等。”
沈淮进了草棚,从里面拿出一盆长得差不多黄芽菜出来。
“大人请看,这是种了四天的黄芽菜。”
盆中的黄芽菜,长得挤挤挨挨的。
晶莹剔透的根部,黄色的芽,十分惹眼。
大家看到种在盆里,并且长得密密麻麻的黄芽菜,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师爷拔了几根,分别给知县和其他几人。
他们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着。
“这头,看起来像豆子。”师爷疑惑的看着沈淮,“沈秀才,方便给我等解惑吗?”
“师爷慧眼如炬。”沈淮大大方方的承认,“黄芽菜确实是用黄豆种的,除此之外,我们家的腐乳,也是用豆腐做成的。
不过比起黄芽菜,制作腐乳可就难多了,光是工序,便要十几道,而且腌制的时间很长。”
“这腐乳,除了我们青萍县,其他地方应该没有吧?”
“应该只有我们青萍县有。”沈淮拱手,“不瞒大人,黄芽菜是学生喂鸡时看到石缝里的豆子冒芽,才突发的灵感。
至于腐乳,是学生看《齐民要术》联想而来的。”
李教谕一脸意外,“魏晋时期的着作《齐民要术》?”
“正是这本书籍。”沈淮说道,“家里还没种出黄芽菜之前,日子十分拮据,四书五经是嫁去县里的大姑,请人帮忙抄录送给在下的。
有一次,我去表哥家中玩耍,发现他书房里有一本很厚的书籍,好奇之下便拿出来看看,结果发现《齐民要术》是一本农书。
当时苦于家里没有赚钱的营生,在下便研读了此书。
此书除了记载农田增产增肥的方法,还记录了很多食谱,里面有蔬菜腌制、酿酒等方法,起初我同父亲和爷爷说的时候,他们并不相信这些方法是真的。
可那时候,家里也找不到其他生钱的法子,只好赌一把。
若是成了,皆大欢喜,或是不成,就当没干过。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们一家开始捣鼓,没想到运气不错,捣鼓了七八次,终于制成腐乳。”
沈淮又拿出一小罐腐乳,将其打开,“大家闻一闻,是不是有股淡淡的酒香?”
师爷和刘主事闻了闻,确实有股酒味。
“腐乳的原料,便是用的豆腐,除此之外,还用到较烈的酒,当时家里一穷二白,根本没钱买酒,于是在下又打起书上的酿酒方子的主意。”
说到这个,沈淮颇为自豪,“我们家酿酒,不用米粮,而是用的果子。
自从我们家能卖出腐乳后,便在村里收购果子,原本那些卖不出去的李果、桃子、山梨,变成了我们的酿酒原料,村民们卖果,也有了收入。
这些年,作坊订单稳定,我们收的果子也越来越多,家里种有果树的人家,还扩种了许多呢。”
还能这样?
李教谕和方教授对视了一眼,均不可思议。
知县若有所思。
刘主管和师爷保持微笑。
沈淮知道他们不信,直接进屋拿出齐民要术,翻到酿酒的地方,“大人请看,这就是书中记载的酿酒方子。
这里除了大米酿制的,还有各种果酒。
怎么制作酒曲,怎么利用果渣米渣喂猪,里面都有记载。”
知县一看,居然是真的。
“李教谕,你看过此书吗?”
“回大人,在下只知晓有这么一本书籍,并没有翻阅过。”李教谕实话实说,“此书是农书,对科举没有多大帮助。
久而久之,此书便被读书人冷落。
除了朝中的司农会看此书,没有多少读书人看,便是郡城的书肆,恐怕已经不卖这本书籍了。
沈贤侄能看到此书,也是机缘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