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以东,三十里,突厥军营处。
中军大帐内,赫必烈正与几名投降的汉人军师,共商战策。
几个月以来,突厥大军长驱直入,一路摧枯拉朽打到了大乾腹地,基本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直到,遇到了眼前的潼关。
他们尝试进攻了三十余次,皆以失败告终,付出了三万人伤亡的惨重代价,恰好大乾求和,娜塔莎公主主动请缨,带着使团前去议和。
如今出走,已过一月,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王爷,公主殿下都去了那么久,按理说,应该有消息传回来了。“
突厥大将军完颜不破脸色沉郁,面露不忿,“该不会,他们被乾狗扣下了吧?”
“他们敢?”
随军军师耶律奇冷哼道,“我们在潼关驻扎了三十万大军,晟帝若敢扣公主,不是自掘坟墓吗?况且,大乾京城中的不少大臣,都与我们暗通款曲,晟帝就算想扣,也做不了主。”
“就怕他们狗急跳墙,铤而走险,公主安危干系重大,不容有失。”
突厥左将军兀突骨面露愁容,忧心忡忡,眉宇间流露一抹狠辣之色,“依我看,不如派遣一支小队,前去打探消息,趁机搞搞破坏、刺杀主战派要员,让他们人心惶惶,加快谈判进度。”
“要不然,以乾狗的阴险狡诈,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没错,绝对不能再等了。”右将军宇文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迟则生变,万一他们说动了南方部队前来支援,来个前后夹击,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况且,久攻不下,战士们已经有了厌战抵触情绪,天气逐渐热起来,蚊虫肆虐,疾病滋生,我们漠北的勇士们,肯定会出现水土不服。”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戳平南王赫必烈的心窝子。
他何尝不担心这个问题?
但想要啃下大乾这块肥肉,这都是必须要克服的困难。
战线已经拉开了,没有退路可言。
他们祖祖辈辈与大乾争斗,他爷爷甚至都死在武帝手上,好不容易瞅准了这么一个机会,大乾南北离心离德,江南士族集体抗税,朝内权臣当道,如果错过了,再让大乾出现一位明君,缓过神来,就是突厥的死期。
“诸位先生……”
平南王赫必烈一念至此,冲着周遭降臣深鞠一躬,“本王南征,并非要屠戮大乾国民,侵占大乾领土,本王只想天下大同,彻底解决各国争端,让大陆重归千年前的和平,百姓安居乐业,再也不必遭受战乱之苦,你们说,本王错了吗?”
一众降臣顿时吓得浑身冒汗,忙跪在地上以表忠心。
“王爷宅心仁厚,实乃天下子民之福!”
“那你们为何藏拙?”他怒吼道,“区区一个潼关,难道就能阻挡本王伟大的事业?难道这潼关就真的坚不可破吗?”
众降臣不断抹着额前冷汗,这位王爷看似年纪轻轻,却老谋深算,每一步都逼得他们毫无斡旋之地。
“启禀王爷,潼关守将罗琼,三代将门之后,祖辈父辈都是当世赫赫有名的大将,他自幼学习兵法,足智多谋,武艺高超,早年前,又镇守过雁门关,与贵邦有过密切接触,对贵邦的战法战术,了如指掌,想要破潼关,必须除掉罗琼。”
一名降臣如是说道。
“本王知道你。”
赫必烈亲自躬身将他扶起来,邀他坐上了上座,“你叫周亚傅,号称关中诸葛,是军师世家之后,可惜,晟帝听信谗言,杀了你全家,你屡屡上京告御状,却被各路官差为难,还被人抓进大牢,用了宫刑!“
“咯吱……”
周亚傅双拳紧攥,内心因为愤怒而面目扭曲,“昏君无道,奸佞误国,官官相护,民不聊生,我早就想反了。”
“好!”
赫必烈忙向他深鞠一躬,态度虔诚,“承蒙先生不弃,投奔我突厥大军,倘若您能助我攻破潼关,直捣京城,本王必有重谢,假以时日,帮令公沉冤昭雪,恢复名誉,将那帮贪官污吏,一一格杀,还大乾百姓一个朗朗天空。”
“呵呵”
岂料周亚傅却诡谲一笑,“潼关,我却有办法攻破,只怕王爷不忍诛杀贪官!您可知,我最大的仇人是谁?”
“哦?难道不是晟帝吗?”
赫必烈瞳孔中闪过一道怪异光芒,“愿闻其详。”
“是孙谦,当朝宰相。”
周亚傅戏谑道,“据我所知,他与贵邦关系密切,王爷真愿意为了我这么一个废人,诛杀你们南侵的功臣?若不是他阴谋坑害三皇子,贵邦想要南侵,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此时,突厥在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区区降臣,竟敢与吾等讲条件,你想死吗?”
突厥大将军完颜不破直接拔出了长刀,“王爷给你面子,喊你一声先生,你别得寸进尺,不知死活!有什么计策,快快献上,倘若不然,老子即刻让你人头落地!”
“好啊。”
周亚傅直接伸长了脖子,浑浊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朝这儿砍,不砍,是孙子!”
“乾狗,找死!”
完颜不破怒急,他自出道以来,无论突厥国内,还是中原各国,无人胆敢不给他面子,哪怕是突厥可汗,都要对他以礼相待。
此人,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当!”
长刀挥动,闪过一道光影。
“住手!”
危急时刻,平南王赫必烈空手接白刃,鲜血滴答落在周亚傅的脸上。
一看此情此景,他顿时慌了,立马跪在地上,“王爷,您这又是何必呢?”
“王爷,属下该死!”
完颜不破也立马丢了战刀,下跪请饶。
“唉!”
平南王暗自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瞪了眼完颜不破,率先扶起了周亚傅,“周先生,本王深知您是个人才,不忍埋没,日后平定南方,势必还有您大展宏图的机会,何必拘泥于小小的仇恨?”
“孙谦老贼,看似与我突厥暗通款曲,却是为了他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这种人,难堪大用,等到攻入京城,他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赫必烈拍着他的肩膀,整理着他的着装,“到了那时,你已经成了我军高高在上的军师,想要杀一个亡国奴,还不简单?何必急于一时,与吾等交恶呢?”
“王爷……”
一时之间,周亚傅感激涕零,身躯剧烈颤抖,“微臣甘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哈哈……”
平南王赫必烈狂笑,气盖云天,“今本王得周先生,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小小潼关,指日可破!”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群臣欢腾,其乐融融。
周亚傅立马发挥自己的价值,要来了笔墨纸砚,以最快的速度,写下了一封密信。
“王爷,有此信,潼关必破!”
“哦?”
赫必烈拿过密信一看,顿时惊为天人。
而其余突厥大臣却投来了戏谑目光,根本不肯相信。
“我看啊,这位周先生怕是言过其实,空有一身吹牛的功夫。”
“可不吗?我三十万大军久攻不下,仅靠你一封信就能破?开什么玩笑?”
“乾人爱吹牛的毛病,看来深入骨髓啊!”
“……”
“都闭嘴!”
赫必烈瞪了眼众人,目光凝重地将信件摊给众人看,“都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谁的字迹?”
“嘶……”
突厥众人,与罗琼打过不少交道,顿时屏住了呼吸,目瞪口呆。
“罗琼的字迹?”
“好么,简直一模一样,周先生简直神了!”
“哈哈……我已经能想到罗琼老贼被晟帝砍杀的景象了。”
“哼!”
平南王大袖一挥,眉宇间尽是严厉之色,“尔等都给本王记好了,从今往后,周先生即为我军军师祭酒,所有对乾战役,都要与他商议,谁再敢出言侮辱,视为挑衅本王,杀无赦!”
“吾等遵命!”
“还有,大乾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切莫以种族偏见,埋没英才,即日起,发布招贤令,凡有才能者,不论种族、出身、年龄,皆可投效我军,一经录用,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遵命!”
“大乾无德,晟帝昏庸,我突厥帝国势必要解放全天下的百姓!”
“报……”
然而,就在此时,有卫兵冲进了军营,急不可耐。
“讲!”
“启禀王爷,根据前方探子来报,公主已投降大乾,接受赐婚,嫁给了大乾九皇子姜凡,不再返回,还发函规劝王爷早日撤军,莫伤两国,还说,这天下很大,容得下大乾与突厥两国共同繁荣……”
“啊!”
卫兵话音未落,平南王赫必烈就一脚踹翻了案几,“哪来的消息?气煞我也!”
“王爷,多名从关内回来的探子都这么说,而且,那九皇子还画下了与公主相处的日常,两人恩爱,如胶似漆,早已成为了一段佳话,有画册为证!”
卫兵呈上画册,有内侍立马取来递给了赫必烈。
当翻开第一页,看到那奔放大胆,透着风月的内容,赫必烈一口气没接上,当场喷血。
“乾狗,辱我太甚!”
“王爷……”
众人惊慌不已,立马扶住了赫必烈,突厥军师耶律奇捡起画册翻了几页,满目怒火,“那大乾九皇子,不是个傻子吗?公主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傻子?”
“乾狗无耻,假借和谈行绑架之事。”
“王爷,下令吧!今夜,取消和谈,全面开战,直捣京城,营救公主!”
“没错,王爷,快下令吧!”
“吾等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